七娘失笑,让梅香把食盒拎过来给她们,自己则是带着松香先回楼上歇下。最终还是吃到了心心念念的云州菜,荷香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沈隽原本没什么胃口,但在她的感染下,也忍不住多吃了一些。不得不说,酸辣的菜的确很开胃,味道也不错,就是有点儿费嗓子,一顿饭下来,她喝了好几杯水。
翌日。
天刚蒙蒙亮,她们一行人便离开客栈,前往码头。不大的码头前方,却停泊着好几艘偌大的客船,码头上人潮拥挤,熙熙攘攘,有前来坐船的人,也有卖力气的挑夫和纤夫,也有前来接人的人,还有在边上卖各式各样吃食的小摊贩……
众人好不容易登上船,安置好行李后,沈隽陪着七娘子走上甲板,水气的味道迎面而来,是完全不同于陆地上的感觉。不知等了多久,随着纤夫们的号子声,客船渐渐开离岸边。前方景象平坦开阔,观之令人的心境也不自觉自由起来。在船上的日子,一如水面般平静。
除了梅香有些晕船之外,其他人倒是都还挺适应,沈隽拿出杜妈妈给自己准备的酸梅子,让对方难受的时候便含上一颗,虽然还是晕,不过症状倒是减轻了些。
见她仍是难受,沈隽又去找了船上的人,同他们讨了个治晕船的土方子,一副药下去,立马就见了效。
梅香好起来之后,记挂着沈隽的好意,便给她安排了个陪七娘子说话解闷儿的活儿,自己则把她原本的活儿都接了过来,包括给七娘子洗衣裳什么的,倒是让她闲了下来。
余先生却见不得她清闲,第二日便把沈隽和七娘子嬉过来上课,船上同马车上不同,只要是风平浪静的日子,便十分平稳,并不影响读书习字。除此之外,余先生还教会了沈隽下棋。
“下棋可修身养性,培养心性。”
她将棋盘上的棋子捡起,各自丢进两旁的棋盒中,又道:“程先生也曾说过′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注1]“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沈隽帮着她一道分棋,闻言便试探着道:“他是说下棋虽然是小道,但仍然认可下棋对人心性的磨炼?”
余先生“嗯"了一声,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不错,正是这个意思,你日后若是走科举为官这条路,下棋就是必须要学会的一件事了。”沈隽倒是没想过那么远,现在只是觉得下围棋挺有意思的。古代的娱乐没有那么多,这也算是一种消遣方式了。之后的几天时间,便在读书,习字,下棋,被考察功课中过去。客船到达盛京的那一日,正巧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大娘子派来的人早就等在码头上,见到她们下船便迎了上来。
脸上带着笑地同七娘子行礼,叫身边的人帮着将她们的行李搬上马车,又跟常云叙了两句旧。
坐上前往盛京城的马车,七娘子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只不过是一年多没有回来,她便已经觉得这周遭的景象有些陌生了,也不知府里的人……
码头离得不远,没走多久,马车便到了城门口。此时不过天刚亮起,城门口便已经有了许许多多等待进城的百姓,除了穿着布衣的平民百姓,还有不少背着书箱,穿着直缀或是青衫的读书人,足足排了好几列长队,但却丝毫不乱,井然有序。
沈隽透过帘子被风吹起的缝隙,往外瞧了一眼,登时便被眼前巍峨高大的城墙吸引了目光,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这便是盛京吗……
约莫半刻钟后,马车驶进城门,沿街的店面都已经开门做起了生意,脚店和酒楼门前的彩旌随风飘扬,街上随处可见端着食盒招揽客人的伙计,连读书人的身影也越来越多了。
兴许是看到她们看向这些人的目光里充满了好奇,常云不由笑了笑,“再过月余,便是春闱的日子了,这些人都是来自各地的举子们,提前来京中准备参加的。”
“若是来得晚了,怕是连能住的地方都找不着了。”听她这么一说,沈隽和七娘子顿时明白了。“常云姐姐,姑姑此番也要参加春闱吧?”提到自家娘子,常云面上的笑意更真切了几分,她点点头,“那是自然,从我离开盛京那日起,娘子便住到了书院之中,连家都没回,就是在为了此次看闱做准备。”
听到这里,七娘子的小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失落。“那这么说来……我今个儿便见不到姑姑了?”“”这………
常云有些不太答得上来,毕竞她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不怎么清楚自家娘子的打算。
就在这时,前来接人的李知坐在车辕上开了口,“七娘子放心便是,娘子一早就吩咐过,接到您之后,便让我差人往书院里送个信儿,想来到下晌时分,那边就能收到信儿了,不出意外的话,您晚上应当就能见到娘子。”她话音落下,七娘子便重新高兴起来,用力点点头,“那便太好了!”不多几时,马车驶入一条巷子,慢慢在林家的宅子前停了下来。紧接着,门房的人打开侧门,将板条铺在台阶上,马车重新驶动,从侧门进去,最后停在了垂花门外。
沈隽和荷香待车停稳后便提前跳下了马车,一抬眼就瞧见一位面容慈和的嬷嬷等在外头,看对方身上头上的穿戴,应当是林老妇人派来接人的。七娘子被松香扶着,踩着凳子下车,对方便笑着迎了上来,“七娘子来了,老太太正等着呢。”
“周嬷嬷。”
七娘子自然是认得这位的,正是自家祖母身边得力的人。周嬷嬷倒也不托大,待她十分客气尊重,领着她们到了林老夫人所住的春深堂。
“老太太,七娘子到了。”
林老夫人长着一张并不温和的脸,颧骨微高,眉峰上挑,见了一年多未见的孙女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淡淡地招呼了一声"回来了就好。”七娘子早知自家祖母的脾性,便也不觉失落,跪在下人铺好的蒲团上行了个大礼。
“七娘给祖母问安。”
林老妇人“嗯”了一声,将她叫起,又道:“你姑姑那边已经给你收拾出了一间新院子,回头让人带你过去,这些日子便暂且住在那边,晚上等她从书院回来,全家一块儿吃个饭。”
七娘子自是应声称是。
沈隽陪在七娘子身后,视线微垂,并不乱砍,规规矩矩地跟在行礼,安安静静地听这对祖孙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地说话。“你身边这丫头是新来的?倒是瞧着眼熟,抬起头来我看看。”一听到“新来的”这三个字,沈隽就知道是在说自个儿了,于是便慢慢抬起头来,果不其然,林老夫人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奴婢兰香,见过老夫人。”
她上前半步,屈膝行了个福礼。
林老妇人眯着眼睛打量了她半响,语气里带了丝恍然,“你是珍娘家的姐儿?”
珍娘便是杜妈妈的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