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隽就当没听见,环视了一圈都没看到春姐儿的身影,心中纳罕,难不成她这么早就出门去做事了?
正琢磨着呢,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春姐儿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手上还拎着两个油纸包,对上她的目光,下意识露出个笑,“我买了朝食回来!是丁婆婆家的灌浆馒头!”
杜妈妈刚洗完脸,拿帕子抹了把脸,闻言便笑道:“那条街上就数她家的味儿最好,还是春姐儿会买。”
这时候的语气比起从前可柔和了不少。
春姐儿被她这么一夸,原本被冻红的脸愈发红了几分,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情。
沈隽下了炕,上前握住她的手,入手触感冰凉,忙拉着她坐在炉子旁烤火,又状似不经意地问:“这是买了多少啊,花了几个铜子儿?”春姐儿如实道:“买了六个,你们一人两个,花了三十个铜子儿。”“六个?“沈隽转头朝自家阿姐使了个眼色,又道:“没给你自个儿买吗?”春姐儿忙道:“我……我不吃也成的。”
沈昭顺利接收到自家妹妹的讯息,从钱袋里数出三十个铜子,趁杜妈妈没注意,走过来塞进春姐儿手里,“不吃怎的行,你做的都是力气活儿,这样吧,我们一人分你半个。”
春姐儿不想要来着,但沈昭比她年纪大,力气也大,还是没能坳得过,只得无措地收在手里。
几人用完朝食,也差不多到了该上工的时辰,冒着寒风出了门。沈隽刚到翠琅轩,就被指派到了余先生处。说是那边也要收拾东西回盛京,只有四喜一个丫鬟,忙不过来。沈隽自是应下,拎着七娘子要送给余先生的蜜橘和茶叶过来时,四喜正忙得脚不沾地,见到她那一瞬间,顿时露出了看到救星的眼神,扶着腰站起身,长长舒了口气,“可算有人来帮忙了”
将食盒放在案上,沈隽左右看看,没瞧见余先生,好奇地道:“先生这边要收拾的东西很多吗?”
“多?”
四喜无力地摆摆手,“可不是多,而是特别特别多。”说着就往身后一指,“瞧见这一屋子的书和装着书画的箱笼了吗,这些都是要带走的。”
“全部?”
“全部。”
四喜又道:“先生说了,这些都是她的心爱之物,哪一本都舍不下,便干脆一起带走了。”
沈隽却本能地觉得不大对劲。
余先生是七娘子的先生,七娘子只是去盛京小住一段时间,应当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可瞧先生这收东西的架势一一就像是……不会再回来了似的。
正说着话,余先生从门口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四四方方的,瞧着像是本书。
“兰香来了?”
沈隽忙收回思绪,行了个礼,“先生。”
余先生摆摆手,叫她过来,“先不忙着干活儿,上次给你布置的功课都完成了吗?”
不知怎的,沈隽顿时头皮一紧,分明她都已经完成了,但还是感到一股莫名的紧张。
“回先生的话,都完成了。”
余先生点点头,指了指面前的桌案,“那正好,这儿纸笔都有,你先把《小学》敬身篇中的言行章默一遍。”
沈隽应了一声,走到桌前,自个儿倒水研墨,然后提笔蘸墨,思索片刻,便开始默写。
“言必忠信,非法不言;毋不敬,毋言[注1]约莫一刻钟后,她放下笔,转身对在一旁看书的余先生道:“先生,学生写完了。”
余先生“嗯"了一声,走过来低头看去,没过多久便看完了,满意地颔了颔首,拿起一旁的朱笔在上面圈出几个她认为写得还不错的字,赞了两句,“你习字时间虽短,进步却快,横平竖直,结构严谨,假以时日,定能练出一笔好字。沈隽松了口气。
这就算是过关了吧?
然而她刚生出这个念头,就听见余先生又道:“原文倒是记得熟,没有错漏,嗯……我再考你几句注解。”
“言必忠信。”
沈隽想了想,开口道:“忠者,尽己之心;信者,循物之实。"[注2]“不错。“余先生夸奖了一声,继续道:"足容重。”沈隽这次思考的时间短了些,“举足欲迟,如负千钧。”[注3]“目容端。”
“目不斜视,视必直瞻。”[注4」
四喜一边在一旁摸鱼干活儿,就听着这师生俩问答的速度越来越快,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
“进退有度。”
“进必徐,退必迟,不践阈,不跛倚。"[注5]沈隽声音落下,余先生终于停下,不再提问,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笑意,“不错,记得相当牢靠,日后也要如此用功才好。”“先生放心,学生会的。”
沈隽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郑重应下。
见她这张还带着稚气的脸上满是认真,余先生不由一笑,从荷包里拿出几块糖递过来,“很好,这是给你的奖励。”沈隽忙伸出双手接住,“谢谢先生。”
余先生笑得温和,“好了,吃块糖就干活儿吧,我同你们一块儿。”她们三人收拾东西到下响时分,总算是收拾了个七七八八。见时候不早了,余先生干脆留沈隽在小院一道用过饭,又给她塞了一堆要背会的功课,才放她离开。
沈隽走到半道上,碰见了刚从厨房领饭回去的翠翠,便停下来同对方打了声招呼。
“是兰香姐姐……”
翠翠也笑着同她问了声好,而后便匆匆离开。沈隽一边往回走,一边回想着方才的情形,听说对方进了十三郎君院里,相较于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今日瞧着似乎是消瘦了些,性子也没那么活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