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发现传送阵受到强大力量拦截,如同触礁的船只被硬生生逼停,出阵后见他们只飞出了三百多里。
他明白敌人布下了阻止空间转移的法阵,赶忙侦查附近的敌情。对面的夜空蓝光忽闪,出现一位白衣秀士。他年约弱冠,面容清俊,腰间悬挂一柄青口口箫,正是离恨天太上长老顾云舒。“夏炎,今日你插翅难逃。”
顾云舒的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话音未落,金世勋与叶欺霜破空而至,见到顾云舒,金世勋喜形于色:“顾师兄,你也来啦?”顾云舒点点头:“千重师姐命我协助你们诛杀此獠。看来今日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这边。”
金世勋放声狂笑,天雷钟在头顶嗡嗡作响:“这老魔已是丧家之犬,我们一起动手吧!”
“鼠辈休要猖狂!”
夏炎愤然暴喝,眉心金光乍现,一尊金甲神将拔地而起。神将高逾百丈,脚踏山河,头顶云霄,左手砍山刀寒光凛冽,右手劈天斧紫火缭绕。神威赫赫,震得方圆十里地动山摇。
顾云舒轻蔑哼笑,背后涌出滔天黑云,云中探出一只布满鳞片的巨爪。紧接着,一个狰狞的鱼头怪物穿云而出。它长着鲨鱼般的利齿,浑身覆盖黑色岩石状的厚甲,背生红黑相间的肉翅,没有眼睛的面部只有一张愤张的深渊巨口。幽渊吞魂兽!
夏炎本能地捂住衣襟,这上古魔兽能突破一切防御吞噬生灵的魂魄。眼前的只是分魂,威力仍不容小觑。
金世勋得意狞笑:“老魔,你想保住那小丫头就得用神识护着她。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幽渊吞魂兽的魔力像无数根烧红的铁针刺入夏炎神识。他咬紧牙关,嘴角渗出鲜血,仍将全部神识化作护罩进行防御。明知这是敌人精心设下的陷阱却无选择。在他心中,冉彤的安危早已超过了自身性命。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甘愿纵身一跃。强忍着着粉身碎骨的痛苦,任由那恐怖的魔气一点点侵蚀神动就在他咬牙坚持时,冉彤突然钻了出来,变回原状。“丫头,危险,快躲起来!”
夏炎生怕她再做出莽撞举动,殊不知冉彤早已提前行动了。“前辈,您一定要平安脱险,晚辈等着您来救我!”少女的声音清脆坚定,充满了对他的信任与期望。说罢,她的身形如轻烟溃散,留下一颗蚕豆大小的水银珠子,以及映真镜和神木牌。早在夏炎与天雷钟苦战时,她便焦急地拉住林燕来问:“你有没有办法能掩护我们逃跑?”林燕来预感夏炎斗不过敌人,说:“有是有,但没多大把握。你不管叔公了?”
冉彤说:“叔公带着我们只会被掣肘,我变个分身留下,然后我们赶紧跑,只有这样大家才有可能获救。”
林燕来佩服她的清醒和胆略,取出一把看似普通的绸伞。“这是我从族长家偷来的虚无匿形伞。我修为有限,只能靠这把伞隐身一小会儿,你千万藏好气息,被发现我们都得完。”二人撑起伞,身体如同融入空气,变得透明。林燕来搂住冉彤的腰,带着她悄悄飞出法阵。冉彤虽十分不愿与他肢体接触,但身处绝境也顾不得许多,紧紧抓住伞柄,跟着他朝着与富顺相反的方向遁。
她将映真镜放在分身中,夏炎没能识破真伪,等到发现时,脑袋“嗡”的一声像要炸裂。
小丫头不仅不愿拖累他,还将保命法宝神木牌交给他。这奋不顾身的牺牲让他无比心疼焦急,更涌起深深的怨恨,既恨卑鄙的敌人,也恨无能的自己。叶欺霜的嗤笑声似毒蛇钻入耳中:“老鬼还是这么会骗女人。玩弄一个小丫头,真恬不知耻!”
金世勋附和道:“哈哈哈哈,说不定那丫头已经被刚才的雷暴炸成灰了!”唯有顾云舒注意到夏炎的状态正悄然变化。向来冷静的老鬼浑身颤抖,灵力剧烈波动,嘴角咬肌不停抽搐,犹如被逼入绝境的凶兽。“碍事的家伙们……”
夏炎缓缓抬头,眼中的幽蓝翻出血色。
“都去死!”
一声咆哮震碎九霄。紫光如决堤的洪水淹没寰宇,金甲神将仰天长啸,砍山刀与劈天斧同时斩落。这一击蕴含的毁灭之力向四周疯狂弥散,正是紫炎焚天天欲堕,神将踏地震三界。一斧劈开生死路,剑气冲天惊仙魔。冉彤和林燕来逃出两三百里,虚无匿形伞失灵了,敌人很快发现他们。冉彤回头望去,远处天边隐约可见数道遁光,正是贾主事率领的离恨天追兵。那些人速度极快,眨眼间已逼近至数里外,甚至能看清贾主事那张阴鸷的脸和满眼的杀意。
她紧攥小泥丸,心中默算着距离,等敌人再靠近些,争取发挥法宝的最大威力。
林燕来抢先出手,掏出一张青色符篆奋力扔向后方,同时念出晦涩的咒语。天地被一道刺目的银光劈开,数以万计的剑影凭空浮现,密密麻麻如蝗虫过境,又似暴雨倾盆,威不可当刺向敌人。冉彤从未感受过如此恐怖的剑意,空气都变成了吹毛断发的利刃,即便不在符篆的攻击范围内仍被这股剑意逼得寒毛倒竖,肌如针砭。剑雨过处,血肉横飞,那些离恨天修士来不及反应,护体灵光如薄布脆纸被轻易洞穿,肉身被捣成碎豆腐。
包括贾主事在内的极境修士勉强抵挡住剑雨侵袭,他们的护盾被剑意冲击得摇摇欲碎,都惊异当今修真界怎会有能炼制此等剑符的剑修,若有,必是传说中的“剑圣”。
剑雨足足持续了一刻钟,贾主事身边的修士一个接一个陨落,最终只剩下他和一名长老仍在苦撑。就在他们法力枯竭,绝望等死之际,符篆的威能终于耗尽,剑影在即将刺中贾主事时溃散,他惊魂不定,不敢相信自己能生还。而那两个小辈早借着剑雨掩护逃之天夭了。冉彤和林燕来合力御风飞行,刚才那一幕太过震撼,她忍不住问:“那符篆好生厉害,你从哪儿得来的?”
林燕来神色比之前还紧张,迟疑道:“是我家老祖给的。”他五岁那年被父母带去山上给“太素山人”拜年。其他小辈都规规矩矩地,唯独他冒冒失失开口向老祖讨要压岁钱,被长辈狠狠训斥,还挨了族长一拐杖。可谁也没想到,次日醒来,他的枕头下竟出现一个装着三枚簇新金币的红包。父亲辗转得知红包是老祖给的,又惊又喜,要知道林家几百年来从未有人能得太素山人另眼相待,她如此看重林燕,说明此子来日必有出息。此后,林燕来每年都会收到老祖的红包。他想老祖并非因为他资质好才青睐他,而是因为太寂寞了。家里人都拿她当祖宗供着,只他用亲人的态度对待她他离家出走那天曾跑到山门前向老祖拜别,诉说了自己的愿望和志向。本以为老祖不会回应,起身时脑中响起一个清亮的女声:“你孤身在外难免危险,老身送你一张符篆防身。不到性命攸关时切忌动用,更不可告诉他人此符的来历。”
冉彤听说符篆是那"太素山人"所赐,越发惊讶:“你家禁止学剑,你们老祖怎会有高阶剑符?”
“我怎么知道!"林燕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内心也充满疑惑,又想这符篆或许是老祖从别处得来的。
他定了定神,正色道:“老祖不让我对外说这事,你得帮我保密。”他不知道刚才为何会冲动地将重大隐秘告诉冉彤,初次体会到闯大祸的懊悔。
冉彤郑重点头:“好,我不说。”
她隐约猜到此事关系林家的安危,自己有义务守口如瓶。“跟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叔公。”
“你放心,我让它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说。”林燕来松了口气,笑道:“咱们一起跑太危险,分开逃吧。你和叔公会合后再来找我。”
他松手将她抛向下方的密林,自己向左前方疾驰而去。冉彤借力一翻,稳稳落在树梢上,随即收敛气息,朝右侧低空飞掠。她盼望夏炎快来,又怕他遭遇强敌,身陷险境,心绪不宁地飞了几十里,突然撞上一面隐形的屏障,落地后即刻摆出防御姿态,警惕地侦查四周。一个干瘦佝偻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她眼前,看到那张布满皱纹、又老又丑的脸,冉彤双目圆瞪,下意识惊惶后退,后背重重撞上一棵大树,阵阵树叶打着旋飘落,呼应着她内心的慌乱。
“冉姑娘,你急匆匆地是要去哪儿啊?”
那算命老太婆脸上依旧挂着和善的笑容,自打见面起她就是这副表情。冉彤恢复镇定,积攒多时的疑惑终于等到了解答的机会,她不能轻易放过,坚定地快步走向对方,峻色质问:“你究竞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