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向往海阔天空的人生?如鱼游四海,似鸟翔九天。可世间多数人的命途不过是条乏味的短巷,甚至是口黑暗的枯井。敢于反抗的人都值得同情敬佩。她下定决心帮助陈少夫人,请求夏炎:“她受了这般打击,将复仇当作唯一支柱。待凶手伏诛,定会因自责而不得善终。晚辈想帮帮她。”夏炎问:“你待如何?”
冉彤迟疑道:“晚辈需前辈相助,只是…不知您可否撒个小谎?”她以为夏炎素来正直,让他行骗实属强人所难。谁知夏炎听完她的计划竞爽快应允:“谎言也要看动机。你能解开这家人的心结便是功德一件,老夫何乐不为?”
他们返回陈家,夏炎对少夫人说:“方才老夫招你儿女的魂魄问话。你家长子有话要交代,求老夫带他过来。”
婆媳二人又惊又喜,连忙按吩咐准备静室,屏退众人。待室内只剩她们,夏炎掐诀甩出一道灵光。光芒落地,化作一个清秀少年。“阿宝!"少夫人惊呼着上前拥抱儿子,却扑了个空。少年退到屋角,哀声道:“母亲,孩儿已是鬼魂,沾了活人阳气会散的,只能远远看着您。”
少夫人瘫坐在地,捶胸痛哭:“儿啊,都是娘的错!娘对不起你们!”阿宝含泪道:"母亲快别这么说。孩儿今日来,正是向您赔罪。从前在家时,我们不懂事,看不见您的辛劳。到了阴司才知您过得多么不易。”少夫人怔住了,泪水悬在腮边。
“家里的事,大到人情客往、管理产业、清算开支,小到买菜做饭、整理扫除,都要您操心。您每天忙得不可开交,除了吃饭睡觉,连坐下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腿脚都累肿了也没人知道。父亲只会夸您能干贤惠,却从没为您分担过半分。您也不敢告诉别人,怕人说您不知足、不惜福。我们小孩家被人拘束,不能痛快玩耍都觉憋屈,反观母亲这些年何曾自在干过自己想做的事?您其实一直活在憋屈中。”
这番话如惊雷炸响,少夫人浑身发抖,老夫人也震惊地望着儿媳。阿宝哽咽:“您憋得太苦,才会去王夫人家打牌,想让人看看,离了您,家里会有什么变化,这样我们才会想起您的功劳。可是,家里人只会抱怨您变悚了,不贤惠了,根本看不到您为这个家的付出。您难过失望,所以更要往王家跑。假如我们早点发现您的委屈,让您敞开心扉说出不满就好了。”少夫人心痛难禁,狠狠抽自己耳光:“是娘不好!娘没珍惜眼前的好日子,是娘害死了你们,毁了这个家!”
阿宝一同落泪:“母亲千万别这么说。我们是被妖人所害,幸好您平安无事。有您在,这个家就不会散。”
他指着夏炎说:“这位老仙师已答应帮我们疏通阴司,让我们还能投胎回来做您的孩子。”
少夫人惊愕抬头,泪眼婆娑地望向夏炎。
夏炎微微颔首:“你需保重自身,认真持家,孩子们方能回来。若自暴自弃,阴司自会安排他们投生好人家。”
“我发誓!我一定好好做人!"少夫人连连叩首,生怕错失这最后的机会。老夫人也跪地谢恩,泣不成声。
“祖母。"阿宝轻声唤道。
老夫人急忙应声:“宝儿,奶奶在这儿!你有什么话要对奶奶说?”阿宝依恋道:“祖母最慈祥不过,我和弟弟妹妹们都很想念您。请您别再责怪母亲,她很孝敬您的。父亲忙于生意,您真正能依靠的还是母亲。她并非故意不管家务,是活得太苦闷了。阿宝知道,您年轻时也有过这些感受,定能理解她。”
老夫人听了这话,心中隐秘的痛处被瞬间勾动,缓缓地看向儿媳妇,颤抖的手伸向她。
少夫人连忙握住婆婆的手,婆媳俩抱头痛哭,又一起望向阿宝,少年微笑凝视她们,身影消失在泪光中。
二人哭喊着扑向阿宝呆过的地方,双手在空中徒劳需索,却连一丝痕迹都没能摸到。忙转身跪在夏炎面前,苦苦哀求:“仙师,求您再让孩子回来片刻,让我们多看两眼…”
夏炎袖袍轻拂,将二人扶起:“人鬼殊途,强求无益。日后自会重聚。”他取出一瓶丹药递给少夫人:“此乃养元丹,你与丈夫各服一粒,可助受孕。"说罢,化作紫光离去。
他来到大街上,见冉彤正在不远处的大树下等待。刚才的阿宝正是她变化的。
此刻的她双眼通红,泪水仍在眼眶中打转,还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见夏炎过来,忙匆匆擦去泪水,迎过来向他鞠躬致谢。夏炎笑道:“你做了一件大好事,理应奖赏。听说此地夜市很热闹,老夫陪你去逛逛,玩开心了再去查案。”
冉彤听了,顿扫感伤,神情焕然一新。
二人并肩朝夜市走去。
路上,夏炎说:“你刚才开导那对婆媳的话十分贴切有理,是如何想到的?”
冉彤小小自得,说:“晚辈以前在紫烟散人的小说里看过类似情节,结合实际做了临场发挥。”
夏炎轻笑:“看来这妖修的书还有些内涵。下次去书店,你不妨再找找,看能否买到其他的。”
冉彤惊喜停步,仰着小脸问:“前辈不反对我看他的书了?”夏炎故作严肃:“老夫何时反对过?不过建议你慎看罢了。”冉彤忍着笑点头揶揄:“是是是,您老最讲道理了。”他们来到城西的大夜市,此处人头攒动,水泄不通,正举办本季度的猜谜大会。
数千商家云集设摊,摊位上摆满琳琅满目的奖品,都是为猜谜者精心准备的。
冉彤喜欢这种游戏,挨着摊位兴致勃勃玩起来。遇到难解的谜题便向夏炎求助,一路过关斩将,不一会儿赢了大堆奖品。虽说都是些无用之物,仍令她满心欢喜。
她兴冲冲地跑到下一个摊位前,挤进人群时不留神撞到一个人。“小泼妇,是你啊!”
她抬头一看,竟是白天那个黄衣少年。
少年惊讶地瞪着她,脸上隐约浮现一丝喜色。冉彤的好心心情瞬间烟消云散,怒斥:“又是你这个小流氓,阴魂不散”她双手叉腰,怒目相向,随时准备来一场狭路相逢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