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世上不缺钱的富人总是有的,这个月还是卖了三枚,共赚了六十万两白银。
青骊思及清晨未说完的事,试探地说道:“陛下,昨夜储秀宫出点了岔子,那位沈郎君……被关进了慎刑司。”
姜嫄黝黑的眼眸盯着自己双手,她苍白的手面上浮着淡淡的青筋,指腹还有几个薄薄的茧子,却没有对青骊的话作出反应。
自昨日选秀完,璇玑阁上下就都知晓了那位沈郎君得了陛下青眼,暗自猜测着沈眠云一旦定了位分搬到后宫,指不定要怎样得宠。
可眼下姜嫄神色淡淡,似乎根本没什么兴趣,好像沈眠云是死是活,她完全不在意。
青骊止住了话头,不再去提沈眠云。
姜嫄拖着步子,缓缓挪至至窗前,目光被那坠落于窗边的玉兰吸引。
她轻轻捻起那朵玉兰,欣赏了一会开得正好的花朵。
她伫立在窗前,缓缓掐下花瓣,一瓣,一瓣,不急不缓摧毁这份鲜妍,花瓣纷纷飘落于地。
“别让他死了,也别伤着他的脸。”
她说完,并没有转过身,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窗外开得正盛的玉兰,从这繁盛的生机似是窥见了盛大的死亡。
她喃喃低语,“既然国子监上下都传遍了,翰林院裴怀远的同僚们……也该知晓了吧,靖安侯肯定也知道了。”
姜嫄将她蹂躏得不成样子的花朵,小心翼翼地塞进袖子里收好,“青骊,我们出宫。”
巳时一刻,裴怀远才到翰林院当值,比照往常要迟了许多。
他刚踏入典簿厅的瞬间,原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话的编修忽然噤声,见着他齐齐作了个揖,“裴大人。”
裴怀远并不知他给姜嫄写的文章,早已在翰林院上下传阅了个遍。
他穿着朱红官袍,身姿如松,面容俊美,神色冷淡,如往常那般颔了颔首,目不斜视,径直前去东厢值房。
等他走远些,那几位编修又聚在了一块,窃窃私语,“七尺男儿却整日里谄媚妇人,真的是枉读圣贤书,这种人怎配留在翰林院。”
晌午时分,天上布满了阴云,开始淅淅沥沥地飘起雨。
裴怀远终是完成了堆积的公务,慢慢搁下手中的笔。
这几天被姜嫄拘在九重宫,已经快三四日未拜见过父母,今日确实该早些回去。
他行至门前,刚欲推开门,却听到有人喟叹,“裴怀远是翰林大学士又如何,还不是成了女人裙下豢养的一条狗,连自请下堂这种字眼都能写出来……啧啧啧,我看啊不久他就要自荐枕席了。”
这实在难听的话语被穿堂风扯碎,散作了满室的窃窃私语,如同跗骨之蛆钻进了他官袍下的每一寸骨血,让他几欲作呕。
裴怀远在门前站了许久,等五脏六腑里的恶心感完全平息,才缓缓推开门。
典簿厅内立即鸦雀无声,私底下再肆无忌惮,可却没有谁敢当着顶头上峰的面议论他。
裴怀远平静的目光扫过堂内众人,他虽久居高位,却并不喜以权势压人,素日对待同僚还算和善。
可今日他的视线沾染了透骨的寒凉,莫名砭人,让堂内的人顿时出了身冷汗,眼神越发躲闪。
“裴太傅,敦亲王在等您。”
侍从的声音在寂静的厅堂响起,也搅散了暗流涌动的气氛。
裴怀远寻着声音看过去,脸色舒缓了不少,抬步跟着侍从走向抄手游廊,“煦之,你怎么来了?”
沈谨负手站在游廊月洞门前,满头青丝用玉簪挽着,他身后是层层雨幕,白衣胜雪,恍若仙人临世。
他转过身,见着裴怀远,清俊的面容浮起歉疚的笑意,声音如玉罄:“我是替我那妹妹向老师道歉的,国子监那我已拦下,翰林院内的风言风语你不必理会,自有我来处置。”
裴怀远望着院内池塘泛起的涟漪,沉默不语。
沈谨只得又无奈道:“小嫄儿年纪尚小,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沈谨不提姜嫄还好,一提姜嫄,裴怀远连带着看沈谨也不太痛快。
姜嫄能有今日这般荒唐,沈谨的纵容可谓是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