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月的“特殊患者”每次在窗口停留时间不超过十分钟,像问题比较多需要咨询而已。
要是停留过久,要么一个人问题太多,要么另一个人没有能力解决。
天光大亮,清早八点。
普通上班族陆陆续续打卡,任月换下白大褂结束夜班。
同事姐姐偷空回休息室泡茶,打量她好几眼,暧昧揶揄:“小月,笑得这么开心,有喜事了?”
任月没意识到在笑,挨点醒后,刻意收敛表情,倒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说:“你下班你也会笑。”
同事想了想,“那倒是。”
任月跟她道别,打卡下班,脑袋续上前面浮思。
刚才任月想着昨晚方牧昭离开那一幕。
他们围绕他坐牢来回拉扯,回想废话居多,她大抵开头就相信他没坐过。
最后方牧昭先说走,走出几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定在远处,以为他有话忘说。但他只是看一眼就走了,要说有多依依不舍,也看不出来。
当任月开始斟酌他每个举动的深意,她看不出来的东西隐约成了期待。
跨上电单车,任月手机响起,是一个座机号码打进来的。
怕是哪个科室的电话,任月拧上锁匙,接起电话。
“你好,我是翠田派出所的民警。请问你是任月女士吗?”
任月眼前像飘过一片阴翳,视野暗了暗,额角和后心隐隐生出凉汗。
“对,前几天我去报过案。”
“你现在方便来派出所一趟吗?”
任月追问:“是案子有进展了吗?”
民警:“你先过来,我们当面说。”
任月骑到翠田派出所,凳子还没坐热,第一次坐上警车。
车窗外街景从熟悉到陌生,再到似曾相识,任月扶着车窗,愣愣注视窗外,“我以前来过这……”
院门一侧垂直挂着牌匾,不算张扬:海城市公安局滨海分局法医鉴定中心。
副驾民警刚刚给她打过电话,接茬:“你还来过这里啊。”
任月:“我有大学同学读法医专业,他来实习时,我们来找过他。”
单纯的学生时代似在昨天,他们组队到各个同学的实习单位蹭食堂饭。
民警:“差点忘了,你也是医生,见过世面。”
出发前,民警告诉任月,一周前翠田河发现一具高度腐败的男尸,经法医鉴定,DNA跟任开济入狱时记录在案的相匹配。他们要带任月去认尸,再三确认:“就你一个人吗,最好有其他亲属陪同,那样的场面一般人受不了,尤其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
任月回答:“我一个人就可以,我是医生。”
她没说她不是临床医师,不上手术台,只是做检验的技师。
任月跟着民警来到停尸房,寒意袭人,法医核对文件上的抽屉编号,拉开抽屉前,再度提醒:“夏天尸体容易腐烂,打捞上来时已经出现巨人观,视觉冲击性很大,一般人受不了。”
任月:“开吧。”
抽屉打开,头朝外脚在内,尸体面部附着薄薄冰霜,眼球暴凸,唇部肿胀,舌头微吐,如一只肿胀的紫青色河童,没有一点任开济的样子。
任月只在读大学时见过大体老师,保存良好,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
夜班缺眠,反胃感越发剧烈,任月捂住口罩,摆摆手,先跑出了停尸房。
既然DNA说是任开济,任月作为同行,只能认可。
任月站回太阳下,扯了口罩,捂着肋下,大口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