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二十三章
窈窈一吓,他身体里像是藏着一把炽热的烈火,被他的气息喷拂的肌肤,似乎快要蒸凝出细细水雾。
她抱着被子,往床内挪了挪,小声说:近。”太近了。
他的视线总是锐利明显,即使在光线昏暗,窈窈也能感觉到,他眼底闪烁着幽微的光泽。
须臾,李缮从鼻间轻哼一声,他收回手臂直起身子,浸染意味十足感觉也随之远离,窈窈还没松口气,他将另一条腿收了上来。雁门郡守别院的床比上党李府的更短一点,他坐着,一腿屈着,另一腿伸直,像是一道关防守住了床,把她关在床内。窈窈悄悄打量了一眼,这种情况下,她根本下不去,也稍稍坐正了,便听李缮声音凉飕飕的:“脚怎么了?”
要不是他提醒,窈窈都惊得忘了这回事了,她动了动脚趾,还是有一点疼,却也不是大碍,她道:“我没事了。”李缮:“那你叫那么惨。”
窈窈:…”
有很惨么,她只是没压住声音,呻.吟了一下,那是正常的反应呀。上都上.床了,李缮索性摸了摸床头,将一枚枕头摆正了,扯了条被子,舒展开腿直接躺下。
床上本来就有两枚枕头两床被子,榻上他枕的是引枕,省了他下去拿东西的功夫。
窈窈愣神,他就这么躺下了?
似乎知道她的惊讶,李缮眼睛睁开一道罅隙,斜睨她,意味不明道:“天黑,我怕我回去,也把我的脚踢了。”
窈窈:“要不…我给你点个灯。”
李缮哂笑道,“怎么,你可以睡床,我就只能睡那破榻?”窈窈终于知道他那是找借口了,回:“夫君当然可以睡床。”原来李大将军是睡榻睡得心理不平衡了,她微微放松了后背。一阵轻弱的恋窣声后,窈窈也贴着墙壁躺下,两人并排平躺,窈窈有些不习惯,不过她也困了,眼前逐渐模糊时,她听到李缮说:“我去幽州范阳,不是针对你外家。”
他主动提起这件事,窈窈一下清醒了,她手指捏了捏被褥,道:“我知道,事关军务,本也没有我能插话的地方。”李缮冷笑:“你能,说吧。”
他暗道,她哪里是不敢插话,她胆子大得很,不给她说,她就成了锯了嘴子的葫芦,真不愧是世家培养的底蕴。
见李缮真想谈,窈窈也不愿错过机会,她轻声说:“前不久,我表妹来看望我,本是希望我能劝服夫君能出兵,赶走太上军。我没答应。却也没想到,夫君会与这叛乱有干系。”
李缮闭着眼睛,不置可否。
窈窈:“其他我不求,我只盼……只盼夫君莫要让卢氏不好做。再者,我一直深信以夫君的威名,定有既能取太上军,又不伤谢李和气的法子。”她把话说完,已是尽人事了,若结果不尽人意……那她就再说一遍,反正动动嘴也不累人,她一边苦中作乐地想,一边竖起耳朵。床帏内安静了一瞬,就听李缮压着喉咙,发出一声重重的"嗯"声,说:“你和我一道去范阳。”
这就是答应了。
窈窈愣了愣,好像李缮也不是传闻中那么独断,她轻轻勾起唇角,道:“好。”
许是解决了一桩心事,片刻后,她的呼吸很快变成均匀绵长,李缮却有些睡不着。
他原来也生出带她一道去范阳的主意,但到今日同她说,却好像变成他听了她的话,要带她一起去范阳,缓和与卢氏之间的关系。他越想越不对劲。
最开始同意娶谢家女,是需要有个借口,让自己在洛阳的荒唐行为都能得以解释,不然,李望会发觉他意在麻痹洛阳上下,以谋后事。李缮能理解父亲李望的心思,李望常年生活在世家笼罩的阴影里,深谙世家的重要,早已没了对抗之心。
有了娶世家女的症结,李望便以为他是为了与自己对抗,才行迹一反寻常。李缮也需要操办婚礼的名义,将钱夫人接出洛阳,到这里,和李家联姻的世家女的责任,就已经完成,没有别的价值了。这个世家女,可以姓王、谢、柳、萧、何……对李缮而言,没有任何区别。本应如此。
北上路上,李缮第一次见谢窈窈那日,纵然知道她漂亮,也心如止水,甚至拿她与父亲赌气,做足一副厌嫌模样。
只是,谁能料到,这是个看着乖巧胆小,实际上舌灿莲花,伶牙俐齿的女子。
难道他娶了个世家女来管自己?李缮深吸一口气。素来一身反骨的人,纵然理智上能让自己听劝,但心底里,就是有种被忤逆的感觉,心里也老有一股淡淡的不爽。
李缮侧过身,盯着身旁的人儿。
细密的长睫勾出她的眼型,床帐间的暖香熏热,让她白皙的肌肤透着粉润,妩媚纤弱,看起来又软和又听话,那唇角微微翘着,睡得格外香甜。李缮眯眼,他手指头戳了下她的脸颊,两下后,她的唇角掉了下去,抿起娇唇,眉头也微微蹙着,不想被扰,她扯着被子盖住了小半边脸。这下,他长抒一口气,舒服多了。
就是…
他不由摩挲了一下那指头,刚刚是戳了块嫩软的豆腐么。洛阳谢家。
最近几个月,谢家门庭若市,熙来攘往,这就是世家的韧性,百足之虫断而不蹶,但凡有起复的机会,便会重新执掌权力。宴席上,同僚觥筹交错:“恭喜谢大人啊,这胡人贡品能运回洛阳,谢大人是一等功!”
谢兆之举杯回应,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他虽然也看不起李缮定性不足,自甘堕落,但更清楚谢家是怎么再起来的,只要李家抗胡的功绩还在,李家军仍然称霸并州,谢家就不会再倒。
听闻李缮整治了道观寺庙,约摸是要和世家抢利益,那也无妨,那是并州根系,与洛阳无关,再者,并州世家春风吹又生也未可知。也有人提出担忧:“就是陈家和司徒家之间闹起来,北方恐怕又不安稳了。”
谢家大女婿薛屏笑道:“中郎将本末倒置了,正是胡人请降,那北方才闹了起来,否则,北方始终要忌惮着胡人,哪里敢有动作。”谢兆之道:“正是如此。”
他们比普通百姓看得远,如今各地豪强四起,逐渐有割据天下的势头,但不管谁坐上皇位,铁打的世家是不变的事实。因此,他们能够将这些家国大事当闲话一般,畅所欲言。席上言笑晏晏,后宅里,谢姝抚着微微凸起的肚子,眼角闪着泪花,面容些微憔悴。
卢夫人:“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