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缮目不斜视,往椅子上大马金刀一坐,扯着他自己衣领透风。
主君归来,新竹识趣地退下。
李缮神色太寻常自在,窈窈心头放松,她没什么好不自在的,总归他厌恶世家,对她是不会有兴趣的。
不知是不是她得知他烧道观后的错觉,她总觉得,他身上有股柴火味,带着点燥热。
更不知他是否还有怒意,窈窈便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
她拿着一枚小圆镜,对着镜子,指尖沾了些膏体,抹在自己锁骨上的痕迹。
而李缮沉默了一会儿,没等到窈窈问他火烧道观,他倏地抬起眼睛,这一看,他眉尾几不可查地一动。
灯下,窈窈衣着轻薄,侧身坐在榻上,双腿并拢,一腿微微搭在另一腿上,愈显腰肢不盈一握。
她垂着长睫,对镜轻锁骨处的红痕,烛火像是会上色的笔,涂出她肌肤雪与玉的色泽,精巧的锁骨下,一抹斜长的红痕藏入衣领,抹胸勾出起伏的圆润弧度。
李缮想起,烧道观时火光扑面的灼热,此时便像火舌灼到他眼眸,滚烫的。
他移开视线,语气不辨喜怒,道:“伤得很重?”
窈窈放下镜子,她摇摇头,又想到他没看自己,才说:“还好的。”
李缮:“今晚我睡榻。”
没头没尾的一句,让窈窈有些好奇,她看看身下床榻,问:“我睡床?你睡这儿,会不会太小?”
李缮:“不会。”
他这么笃定,窈窈没再说什么,叫了新竹、木兰进来收被子。
实则,床与榻对李缮来说没差,以前在江南打叛军,他还睡过南方那种石头雕砌的坟头。
他是看到她肤上的红痕才想到,要是还让她睡榻,硌到她伤口,不得委屈死她。
对窈窈来说还宽出一小截的榻,李缮一躺下,就显得局促了,还得抱着手臂睡,连转身都麻烦,他却很快闭上眼睛。
而窈窈也是暌违多日,第一次睡床,不管如何,床还是比榻舒服的,她今日受惊受累,才闭上眼,便陷入梦乡黑甜。
须臾,李缮睁开眼睛,目光熠熠。
真是奇怪了,他为什么不看她,人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有什么不能看的。
打定主意,他翻个身,便看床上的女孩儿盖着被子,从头到脚严严实实一团,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睡得倒挺香。
……
这晚李缮好像在榻上嗅到一阵甜甜的桂花香气,一股劲往他鼻子钻,让他鼻腔里痒痒的。
他平时是一觉睡到天明,这日却做了许多梦,醒来不记得多少,乱七八糟。
便如前几日,他一声不吭,洗漱收拾好,便出门了。
窈窈早已习惯,她也起来了,只是,新竹端着盥洗铜盆从门外进来时,一个劲给窈窈使眼色。
窈窈莫名,等她出门,便知新竹为何如此了,便看身形高大的男子,站在廊下。
他回过头:“怎么这么慢。”
窈窈:“……”她没让他等她呀。
…
这是窈窈第一次和李缮,一同去见婆母,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东府,李阿婶就张大嘴巴,乐呵呵跑去跟钱夫人报信了。
林氏带着方巧娘,来陪钱夫人解闷,昨天知道李缮烧道观后,林氏没了那份气定神闲,一夜没睡好。
她直觉有什么脱离她的预测,只是,她总该要为孩子打算,天知道她儿子在冀州怎么样了。
她与钱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知道钱夫人没什么城府,便意有所指道:“听说胡人的语言,有一十八种之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