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夫人看着窈窈,没挑差错的心思,便说:“过来见人吧。”
左边是一个同年龄的妇人,妇人姓林,面庞略瘦,颧骨高,窈窈昨天在催妆的李家亲戚中见过她。
钱夫人:“这位林氏,是你丈夫表姑丈的表妹,你喊声表姑母即可。”
来并州这几日,钱夫人与李府的亲戚打过照面,尤为亲近林氏。
从前在洛阳,世家主母都嫌她上不了台面,但在林氏面前,钱夫人尝到世家妇高高在上的滋味,如何能不喜。
她摆出这派头,林氏也接了,起身与新妇招呼,因着昨日就见过窈窈的美,今日没多么惊讶。
林氏旁边还有一位姑娘,和林氏生得七分相似,是她的女儿方巧娘,叙了年齿,和窈窈同年,比窈窈小两个月。
林氏若有所指,道:“巧娘若能得一门像将军这样的亲事,我死而无憾了。”
方巧娘颧骨一红,似乎有些心虚,瞥了窈窈一眼。
窈窈只做没看见。
钱夫人一条筋,没听懂林氏的弦外音,慷慨道:“我瞧军中男儿豪杰多,那什么辛副将杜副将,也都是好男儿,叫缮儿带个话,不难。”
林氏噎了下,她想要为女儿谋的夫婿并不是副将。
窈窈仿佛也听不懂,不做评价。
早上,郑嬷嬷跟窈窈讲这些亲戚,就有提到林氏与方巧娘的来历,她们都是李家远房亲戚,早就出了五服。
当初上党一战,李家声名鹊起,便有一些“亲戚”找上门来,有些是当年同乡,有些是纯粹攀附。
李望却很欢迎,这个世道单打独斗,比不得上家族繁盛,凡是走向衰落的世家,都是人口太少,他想让李家跻身一流,李家人口就得多起来。
当然,这些亲戚也不全吃干饭,譬如林氏的堂弟就是李望的副将,还算个踏实可靠的。
林氏也因此在李家住了好几年。
堂上正说着呢,冯婆子进门,给堂上众人见过礼,递上拜帖:“夫人,这是郡守府郭夫人的帖子,她携后辈拜访。”
钱夫人面色稍稍一变,郭夫人是上党郡守的正妻,郭氏是太原大姓,不啻于洛阳王氏。
这几天,并州各位夫人,想和钱夫人见礼,都被钱夫人以筹备婚礼为由往后推了。
钱夫人之所以不想见她们,除了自觉身份不够压人的缘故,也因为不知怎么接见才妥帖。
在洛阳,她没接待过正经瞧她的夫人,习惯了带着三分刺对人,但郡守对李望李缮敬重,郡中百姓无有不爱戴的,郡守夫人和洛阳的夫人应当不一样。
如今婚礼结束,再往后推很奇怪,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林氏殷勤道:“夫人可要我一起……”
钱夫人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必了。”
阿弥陀佛,和林氏拉拉家常讲讲家乡话还行,她自己都怵这种场合,更不好交给同样出身平民的林氏。
钱夫人暗暗心急,突的瞧见窈窈,她心内一动,对窈窈道:“谢氏,你同我一同见见郭夫人。”
窈窈低头:“是。”
钱夫人又对林氏和方巧娘说:“你们先回去,改日再聚。”
林氏和方巧娘应了声,退下了。
…
林氏二人回到居住的倒座房,立时改了脸色,方巧娘再忍不住,拿自己和窈窈比,比是比不过的,只好默默落泪。
林氏:“这钱氏也是个眼高手低的,她自己什么出身,还嫌弃上我了?”
早就听说当年她是“妾室扶正”,林氏自认是正头娘子,打心里瞧不起钱夫人,自然,她还没傻到摆在脸上。
只是这几日,她以为自己把钱夫人哄得团团转,不承想,钱夫人心里也瞧不起她。
方巧娘不吭声,林氏手背敲手掌,道:“还有你,你在府上住了三年,占了近水楼台,将军却不曾见过你一眼,这下可好,他去一趟洛阳,取了个美娇娘,唉!”
方巧娘委屈极了,李缮很忙,就算不用领兵打仗,回府也往往是深夜,清晨更是天没亮就走了。
这几年,方巧娘与他偶遇,次数都不够五个手指能数的,因他的英俊骁勇滋生的念想,也熬成一锅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