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景?”赵顼疑问道。
店家目光落在赵顼手里的那盏羹上说:“这胡辣汤便出自苏公之手,从杭州风靡到京城,这几日进店的客官都会点一碗尝尝,风味很是不错。”
赵顼闻言仔细的打量了手中羹汤一番,他执羹匙轻轻舀了一些递进口中,麻、辣、鲜、香入口,催的人食指大动!
他微微挑了挑眉,目光有些意外,不消片刻便频频点头称赞:“不错,着实不错,此汤类苏轼。”让人爱煞,又被辣一下。
他一匙连一匙的,一饮而尽,胃里暖融融的,连精神都放松了几分。
想到苏轼,他不禁叹了一口气,哪哪都觉得遗憾,父祖都欣赏有加的人才,为何就是不能为他所用呢。
他神游万里,忽然想起苏轼早些年做的史论文章《贾谊论》,怅然若失。
一旁的内侍极有眼色的从袖口掏出几个铜板来递给店家结账,之后二人便出了这家小食铺,沿街漫无目的的散步。
内侍见赵顼心事重重的模样,犹豫了一会儿,不禁问道:“官家可是想起了苏学士?”
赵顼轻叹道:“只是在想仁宗皇帝罢了,想起嘉祐六年那场制科考试。”
内侍恭谨笑道:“老奴记得当初苏家兄弟因这场考试名动天下。”
“大苏入三等,小苏将仁宗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差点被黜名。”赵顼说道,“当时朕想莫非二苏只是在以直博名?后来倒是朕想岔了,你还记得那科名是什么罢?”
“回官家,是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内侍答道。
赵顼轻吁一口气道:“而今直臣悉数被贬,倒叫朕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前朝的事儿哪是一个官宦可以置喙的?内侍只得换个话头宽慰道:“钱塘自古繁华,苏学士在杭州倒也不算委屈他,能吃能喝能吟诗作赋,可见其人过得不错。”
赵顼闻言静默了一会儿,不知想什么想的出神。
片刻后,他说道:“御案上堆了不少弹劾苏家兄弟的奏章,你都拣出来留中不发。”
“是。”内侍答道。
内侍刚欲走,赵顼又吩咐了一句:“内库刚收上来一对吕道人制的澄泥砚,将其赏给蜀国长公主的驸马吧,此物并非内府御制,转赠他人亦无碍。”
内侍得令,躬身退下办差了。
蜀国长公主府上,驸马都尉王诜正莫名其妙的捧着这一对御赐的澄泥砚端详了半日,仍是一头雾水,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亦不知官家赐下此物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蜀国长公主见丈夫苦恼,不禁说道:“我命人封了白银给传旨的内侍,得到口风说是官家在外面吃了一碗胡辣汤,回宫后便吩咐内侍与你送了这澄泥砚。”
王诜恍然大悟,哭笑不得道:“这哪里是赏我的?”于是他抬眸吩咐随从道,“包一个给苏子瞻送去。”
千里之外游西湖赏春的苏轼毫不知情,今日又休沐,他是个闲不住的,刚脱离案牍劳形之后,便呼朋唤友泛舟游湖。
圆娘亦在舟上,不为别的,她今日特意监督人来的,小小年纪就劳心盯着她的馋嘴师父,别再吃鱼脍了!眼睛还要不要了?!
起因是这样的,前段时间休沐,一群人泛舟西湖非得学渔夫,在西湖撒网捕鱼,捕上来的鱼立马烹制成美味佳肴。
船上胡闹的都是文人,哪里会捕什么鱼,一兜下去不过是兜了网菱角,被主人家撵的四处逃窜。
只有苏轼是个聪明的,他下网之前先跑去跟渔夫聊天,讨得许多捕鱼技巧,之后他几乎每网皆有所得。
船里厨师煎炒烹炸弄了满满一桌子全鱼宴,最后上了一盘切的极薄极细鱼脍,大家纷纷下箸分食,当时圆娘躲得远远的。
生鱼肉啊!厨师敢做她不敢吃!这个时代的医学不足以应对寄生虫,沾上就倒了血霉了,她还想长命百岁呢!拒绝鱼脍,从她做起!
苏轼百劝未果,只得自己先吃了。
谁料,还没回家呢,他因食鱼脍引发了旧疾,华丽丽的得了红眼病!
圆娘担心的要命,毕竟眼睛上的事绝非小事啊!
孰料苏轼见怪不怪了,年年吃年年引发,习惯了。
圆娘扶额,心道你搁这玩脱敏呢?不难受吗?
她仔细分析了半晌,觉得苏轼的眼睛不单单是眼疾的问题,很有可能是对鱼脍过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