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八十四章
等待普达手术做完，温岚看了眼时间，现在是离凌晨两点还差几分钟。他的手术时间只花了四十分钟，这款手枪的子弹并不是专用来杀人的高火力，温岚击中的位置不涉及致命部位,但肩胛骨处还是有几处多发性骨裂。温岚得知这个消息只惭愧了一秒,便将需要补缴的金额填补了上去。这所私人医院因离伊卡洛只隔了两座城市，但毕竞费奥纳集团声名显赫,也有不少权贵会选择在这所医院看病。处理枪伤的病人，对于总星其他医院可能并不多见，在这所医院却很平常。
普达现在的伤势没法起身，他搞不懂这个陌生来客黑发女人，到底想要从他嘴里套取什么话来。
当温岚和伊努维克一同走进普达的病房里，普达对伊努维克那身熟悉的纠察组制服，眼珠连着眉梢一同颤动。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和那个机构没关系，你指望他们会送你到私人医院？”
温岚憋着心里的难捱的烦躁，尽量克制着情绪朝他问道。她身上还是那套沾血的衣服，心情十分不快，脸上的神情也透出温岚当下烦躁。
即使温岚那么说，普达还是认为她不是纠察组的人员，也有不浅的关系。不过都是一丘之貉,他们跟伊卡洛的其他人本质没什么区别。“我还能知道什么让你感兴趣的信息，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可这样你的账户里的货币就完全没用了。卡拉暂时还需要你这位家人，”温岚没有给他多少去思考的时间，“我再给你出一道简单的选择题，立马接受纠察组的盘问，还是坦白后我帮你找一个好律师争取减刑,还额外给你一笔费用能减轻你大部分的债务。”
“你这样威逼利诱，只是为了一个死人？”“不，我主要是为了卡拉，她肯定希望你能安然无事。关于你负面的消息，我并没有告诉她，你在她心里还是一个好爸爸角色，要是你不在意卡拉的想法，我会考虑后面怎么跟她讲述事情的真相。”提到卡拉，普达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依温岚的观察，他作为卡拉的养父并不合格，但确实是在伊卡洛这处挂着飓风的地方给她带来了一处避风港。用卡拉当敲门砖，可以消除部分普达对两人的戒备心。
“你拿卡拉用作和我谈判的工具，呵，是有够无耻的，"普达对温岚说出的话感到愤怒，但他知道自己对于这个不速来客已无胜算，“罗蕾莱她到伊卡洛的目的，是为了逃避家庭的婚姻安排。”
“我对她的事也只是一知半解，她最开始是通过虚拟货币交易的频道和我联系上的，虚拟货币有很高的隐蔽性，罗蕾莱最开始会分享一些消息，告诉我在什么时候买卖能获得高收益。”
“后来有一天她告诉我，她有一个亲生的孩子需要帮忙，我才知道她是位Omega。我和她线下的合作就那么开始了，但更多的消息我就无从得知，罗蕾莱没有说过卡拉是谁的孩子，她也不在意这些。”普达的语速不快，讲起这些句子，似乎那些场景在他心里仍历历在目。“你没有问过她的身份？还是说，认为她对卡拉并不是那么上心，罗蕾娜一定不会告诉你她真实的身份。”
“罗蕾莱这个人脑袋很聪明，现在市面上才获批的抑制剂，她在那会儿就已经有差不多的东西。"普达耷拉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你和罗蕾莱有什么不同呢？都是拿卡拉当算计的对象，我不会像你们一样对别人的过往有那公强烈的探知欲，所以我只知道她的家庭条件不是普通人能过的生活，直到那个来找她的纠察组成员到达以后，我才清楚她居然是议长的女儿。”温岚对普达到指责并不以为意，他现在这样狼狈，嘴里畅快几句，对她实在是没有什么精神上的攻击性。
“那你为什么要帮她处理掉纠察组的人呢？你可以完全不用管她，掺和进解决不了的风波里。”
“罗蕾莱很早之前就和我说，给卡拉留了一笔信托，说迟早有一天她会被人找上门，将卡拉带回她家人身边，只会让卡拉成为第二个她。”“等她联系我的时候，她只是让我帮她处理尸体更多的细节，普达不愿意再描述，他做过很多坏事，也做过很多好事。可这类处理尸体的办法，不是他擅长的方向，一切都由着罗蕾莱的指挥去处理掉。听到这里，温岚朝伊努维克看了一眼。
他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对接收的信息量没有表现任何不适。“那是多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好几年前，具体的时间我早就忘了，我的生活每天都很重复，所以对时间根本不在意。”
温岚点头，朝伊努维克问：“你有想问他的事情吗？需要的话，你可以留在这里，我得先回去了。”
“后面的交给专门的审讯官去负责，我不会插手不属于我的工作。”是伊努维克会说出口的话。
提到打白工……
再给纠察组打白工，她就找伊努维克分走他的工资，也有可能伊努维克会找她算账，温岚脑中闪过一丝不确定。
“你之后联系纠察组派人过来监护他吧，我得先走一步。”温岚对普达又说了一句：“承诺你的要求我会做到，”她特意跟医院的安保科耳提面命，要好好关照这位病人，务必不能让他跑了。
但按普达现在的伤势，如果还能忍痛逃跑，那么温岚对他的耐力和脑子十分钦佩。
在两人分别的时刻，伊努维克随着她走出病房，开口提了一句。“你从那位医疗集团的总裁身上学到了她的特长。”伊努维克看着温岚的脸，开口说出了他的心里话。按照以往的个性，他不会多做干涉，可对方是温岚的话，伊努维克还是想讲一些心声。
“哪方面的？”
温岚听出来伊努维克等会又是批判性发言，提问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毕竟安西瓦娅和伊努维克的个性显然相冲，一个是世代传承的资本家，另外一个是总想摸鱼的打工人，敌对很正常。“说话和做事风格更锐利了，"他说，“放以前，你可能会选择通过语气更加柔和谈判的技巧，而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威逼。”“我会被其他人所影响，这是不可能避免的事，伊努维克你也一样。”“什么？”
“你也因我而改变。“温岚说。
“或许，整个总星，只有你是最爱去凑热闹的人，还会去好心地管到底。”这哪是夸赞，是恶评吧，绝对是恶评。
温岚扯动嘴角：“那你还要陪同，难不成你很享受我的吩咐？”她原以为伊努维克听了这席话，会反驳又或者抨击她几句，可这位纠察组青年只是默默听完，没有辩解。
温岚倒不习惯他如此缄默：“不说些话吗？”“我在你眼里，是会说些什么样的话？”
“会说……让我不要再做这种伤害别人的事，"温岚微笑，“这些事情除了自己，我还能依靠谁，这些错误最终会成为你嘴里的咎由自取。”伊努维克耸动了下眉头，他没想到温岚会这样爽快承认她的错误。“总星和其他星球不一样，你不该拿在荒星行得通的办法，在这儿那么做。”
“说是不一样，其实也一样。尽管是不同的人，但还是互有流通，区别在于大家的做法包裹着什么样的外壳，大家都希望手拿着的是正义之师的理由。”她看着身上带血的衣服，出声问，“你就不会后悔那天没有选择将我带回疗养院？要是那么做，你根本不会像那么累，继续在疗养院里过着你安稳平常的人生。”
她的视线重新落到伊努维克的脸上，他知道了她藏着的大部分的秘密，却没有按照最好的选择去揭开她的谎言。
“你一定要我去下定义，就当答案是我喜欢吃苦。”“可以编谎话回答我，也算通过人机认证。”伊努维克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他不明白温岚的话头又变到另外一处不相干的地方。
“哎……让我解释自己说的话，很没意思，“温岚叹气，“我是说，回答的答案有时候不是那么重要，你只用回答就能让人知足。”伊努维克察觉她的话里藏有未尽的言外之意。“好。"他顺着她的话，只说了这样一声。“好什么？不过，这也算歪打正着我说的意思。“温岚语气透着无奈。最终，伊努维克留在这所医院，而温岚则是回到她的住宅。从医院直接返回住所的途中，温岚坐在车里，脑海依旧在思考。她思考过总星人类对其他星球的扩张行为，和地球中世纪探索新大陆没什么不同，区别只在于其他星球上有没有原生动物。本质和虫族的做法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她还是偏袒于人类这一方。就算这一切都会在某天成为死去的文明，她还是不想静默地看着一切踏入毁灭。医院里普达对她的指责，回响在温岚的脑中。罗蕾莱的出生是墨德斯同等家庭配置的豪华版，所以温岚能够理解她为什么那么痛苦。
遇到有管辖欲的家长，再在疗养院毕业后回到曾经的家庭，发现曾经受到过的爱护也是有价值衡量的选取，在精神上很难不痛苦。但罗蕾莱真正难受的地方，或许还是在逃离之后，发现永远不可能拜托家庭带来的连锁关系。
所以才会一次次涂抹掉，毁灭掉，关于她自身能拥有的一切。当温岚推开门，艾依旧在家中等候着她。
而卡拉，则在沙发上睡得香甜。
再过不了几个小时，清晨的阳光又要来临，她得和安西瓦娅谈论，议长比约恩和罗蕾莱的事。
在这能休息的时间，就让还一无所知的卡拉，好好睡一觉。温岚对上艾漆黑的眼瞳，轻轻将背后的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