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格格党>其他类型>我心窈窈>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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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1 / 3)

随二人脚步渐远,背后杂乱的声音如同退潮的浪,渐渐变得微弱,只偶尔传来几道模糊的声响。

薛辞年忽然蹲下身,拢了把季窈的裙摆,轻纱罗縠的材质,流水般滑落掌心,触之仿若无物,柔软而干净。

确信她没有受伤,薛辞年这才放下心来,起身眺向停泊东侧的漆黑船舫,声音很淡:“方才你在那里罢?”

季窈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乔明韬的确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拆穿她,可她原不该在此,更不该与他待在一起,偏生他挟着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现了身,又与告发她有何异?

然而细观薛辞年的神态,不似生疑,也无愠色,更像是随口一问,让季窈拿捏不准。

“来寻我?”他低眉看来。

季窈简直犹如黑暗中摸索到半级台阶,紧忙顺势而下,殷切地答:“是,奴婢忧心公子安危,特赶来瞧瞧情势,不曾想教乔长史截了路,虽发生几句口角,好歹两方都未计较,还无意探听到些微要情……”

她这话本是为着岔开话题,加之的确是不可疏忽的要事,应让他尽早知晓才是。

薛辞年却半点没听进去,正色道:“乔明韬此人聪慧过甚,善谋机变,今日的状况你也见了,你我棋差一着,从最开始就被他牵着行走,若非陛下金令在此,今夜中计便只得将不甘着血吞下,万万没有耍赖的余地。”

“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以免祸事及身。”话至最后,他着重强调。

季窈仰起脖颈,对上他的目光。那惯常盈着笑意,足以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此时眼睑微垂,眼神幽邃,也正一瞬不错凝着她看,仿佛能洞悉一切。

季窈心说已经晚了,乔明韬已猜中了她的身份,即便她凭靠凤羽印的外力咬死不认,亦无法改变他心中成见,换句话说,现今乔明韬就是威胁于她生死的最大存在。

眼下二人各有所需,虽不至于将对方逼入死地,焉知往后风云如何变幻?会不会让她祸事及身?

见她陷入沉思,迟迟不语,少年叹一口气,拨出金令塞进她手里,“还有一次耍赖的机会,拿好了,保你在离开扬州前平安无恙。”

此金令为薛辞年临行前,梁昀青撑着病体历经恳请,才承蒙的恩准,殊用之机仅有三次,用罄即无。

先前一次在盐场逼问季窈的下落,一次在今夜免于落进圈套,薛辞年已因公两次动用了这枚金令,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

季窈看一眼沉甸甸压在掌心的物甚,下意识推拒:“这金令如此贵重,危急时刻甚可关乎性命,怎可交给我?”

“正是因为关乎性命,才要交给你。”这话连薛辞年自己也一愣,转口解释:“我父亲官居显位,朝堂上下皆仰其威,再如何,他们不敢动我。”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缓缓用力,助她将五指收拢,使得金令牢牢握在她的手中,温声交代:“紧要关头可以用此差遣御风司的黑甲卫,但不得先斩后奏,枉顾人命,可记住了?”

这象征帝威、视同圣驾亲临的金令,自昔年僭主夺祚弑统,建立伪朝,以及伪朝覆灭多年,当今必陛下复国至今,都未曾启用过——

这原是大内的一桩密辛,事因季窈十一岁那年便入了宫禁与明华伴读,二人闺阁中曾悄悄地私议过,是以知晓一二。

此事尚得追溯到前朝的昭辉六年。

彼时南江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各州县内存粮不足供,饥民易子而食。

物之贵者,以其稀也。商人逐利,纷纷乘此时机哄抬米价,一时间民怨沸腾。

近旁州县遣人于诸商户及交通要路间遍贴告示,严禁粮商哄抬米价,否则处以重罚。一时间米价虽稳,粮商却将米全部囤积起来,不愿卖出,致使灾情愈加严峻。

越州知州符文展却在此时放出消息,称凡在越州辖内,米价涨跌之事,官府绝不干涉,于是各地粮商相争越境而来,涨价售粮。

恰逢太子——即当今陛下自请南江,微服潜行至越州一带。

自幼居瑶台琼室,衣必锦绣,富贵温柔乡里长大的孩子,又值舞象之年,正是意气风发,欲展其能的年纪。

梁珩自诩锐志向学,心怀天下,亲眼目睹民生之艰,不禁心生恻然,闻此行径随又忿怒,当即拨下金令,命人前去割下了符文展的脑袋。

符文展一死,梁珩立即撤下先前声告,大力抑制米价,粮商惮于皇威,又多是路途遥远而来,一来一去,只怕亏损更甚,别无选择,只得低价售粮。

后来饥荒得解,梁珩由此得民间颂誉。

身死而事靡究,符氏一族却绝于声闻。

直至辉昭九年,梁珩自北地监军归程,不料受敌军残兵埋伏,险些死于山间落石之下,生死垂危之际,侥幸被一途径此处的书生所救。

书生名叫张玉,为救他舍了一箱的书,愤愤不平向其索偿。

梁珩未点明自身身份,后在侍卫寻回的湿透书箱中无意发现他的文章,惊艳于他不凡的文采与才思,遂其将他引入照京。

恰是勤王薨逝,皇家正从官宦人家中挑选适龄的少年送葬,由他们出殡时牵引灵柩唱挽歌,称作挽郎。

挽郎事毕即可授官,可谓出仕的一大捷径,且是公卿以下六品子弟皆可参选,京中官宦子弟无不趋之若鹜。

赵玉无权无势,偏就凭着梁珩这棵乔木,硬生生挤进了扶殡的队伍中,而后封了八品的中书省录事。

梁珩所料不差,赵玉的确才华过人,短短五年时间便由中书省录事升右司郎中,又迁雍州刺史,调京后擢为中书舍人。

当是时,姜薛两家各分朋党,相互倾轧已达四十年之久,因赵玉无门第之倚,不涉党争之流,故深受先帝宠信,常入禁闼,后至中书侍郎一职。

传宣诏令,位居执政,彼时的赵玉,仅仅二十有三而已。

先帝暮年沉湎方术,然身体每况愈下,气力渐微,龙驭宾天之际,传唤心膂亲随至榻侧,以明遗诏。

不想变故斗生,赵玉竟乘乱起衅,联同宫闱内外搅乱局面,送走先帝,追杀皇储,堂而皇之坐上龙椅,定新朝为魏,年号崇光。

梁珩也就在这时才知,这被他引入照京,以为荣焉的弱冠奇俊,根本不是什么赵玉,而是符英。

那个被自己草草一刀、解决了事的越州知州符文展的儿子,符英。

原来当初不理米价,是符文展一场请君入彀的算计,当时就有官员向符文展谏言,要他强迫商户拿出米粮,严惩这些囤货居奇的商户,符文展只是按兵不动。

即便没有梁珩,符文展也必将会做出和他一样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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