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竹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微微颔首:“你的正事要紧。”温家那边想来是真的有急事,到了傍晚时分,宁竹几人正围坐在桌旁用饭的时候,嘉木就步履匆忙地走进客栈。
她甚至来不及向宁竹等人打招呼,就快步走到祝衡关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祝衡关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匆匆起身。“你们慢吃,我先失陪了。”
两人快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稍微晚些时候,舒满就来替祝衡关收拾落在客栈的行李。他特意来找了宁竹。
“宁姑娘,打扰了。"舒满站在门外,额头上还带着赶路时的细汗,“老大实在抽不开身,让我跟您说一声,事情匆忙,没法当面告辞,还望体谅。”宁竹打开门,笑了笑说道:“无妨,祝他一切顺利。”倒是没觉得不当面告辞有什么,祝衡关是个记恩的人,对她可以用“敬重”二字来形容,没法亲自前来,定然是出了不小的变故,实在脱不开身。舒满闻言松了口气,挠头憨厚一笑,很快提着包袱离开了。翌日清晨。
封炎早已收拾好行装,正站在院中擦拭着他的长剑。见宁竹出来,他收剑入鞘。
“给。”
封炎突然从怀中掏出钱袋,连同厚厚一叠写满字的纸张一起递给宁竹。宁竹挑眉接过,钱袋不轻,拿在手中颇有分量,约莫得有个四五十两。她什么也没问,毫不客气地将钱袋收起来,权当是收的租金和伙食费了。宁竹又随手翻了翻那些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工整的字迹,并没有敷衍了事。
她晃了晃手中那一叠宣纸,表示自己收下了。封炎负在身后攥紧的手,终于是彻底放松了下来。没一会儿,宁松就赶着马车来到了客栈门前。他接上几人,马车很快驶抵新宅。
远远就看见叶三娘站在门前,她今日为了喜庆的氛围,特意穿了一袭红色衣裙,更衬得人明艳。
除此之外,她身旁堆满了各式贺礼。
宁竹粗略看了一眼,有红纸包的米面粮油、几盆兰花翠竹、文房四宝、崭新的“宁府"牌匾、还有些瓷器、花瓶等等。“这是?"宁竹跳下马车,疑惑地看向那堆贺礼。叶三娘上前一步,先是摸了摸宁荷的脑袋。“这些都是牙行的伙计们送的贺礼,你阿兄不许他们贸然上门,便托我给你送来,"她眨眨眼,说道,“这些东西可别指望我再拖回去。”宁竹了然,笑着点点头。
在外人眼中,她是宁松失而复得的妹妹,这些贺礼既是人情往来,也是对她兄长的认可和看重。
“那回头我再买些糕点做回礼。"她笑着说道。叶三娘摆手说:“要什么回礼呀?不过你硬要送的话,自己和你哥哥商量吧。”
宁竹笑着应下,她正要上前打开大门,却一下被叶三娘叫住了“诶,先等等!"叶三娘从自己随身带来的箱子里翻出一串红艳艳的鞭炮,"搬家哪有不放鞭炮的,驱邪添喜!”
宁松不知何时也端出瓜子和糖。
宁竹愣了一下,嘴角不自觉扬起,听了叶三娘的话,往远处站了点。叶三娘将鞭炮绕着门前摆开,手里拿着火折子的时候,还不忘提高声提醒。“快捂住耳朵!”
宁荷和平安都没有见过放鞭炮,前者就算是见过,也因为年纪太小,根本没留下什么印象。
见状,宁竹拿起宁荷的两只小手,让她堵住自己的耳朵。小姑娘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自己偷偷留了条缝。点燃引线,火星迸溅的那一刻,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瞬间响彻街巷。宁荷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平安也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炸毛,一下窜到宁竹身后,“嗷呜"了好几声都淹没在鞭炮声里。听见动静,左邻右舍纷纷探头张望。
宁松端着堆满糖和瓜子的瓷盘上前寒暄。
“叨扰诸位,我们一家近日迁居于此,往后还望多多关照。”一位大娘的小孙子含着糖块,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大娘连忙客气道:“恭喜恭喜,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招呼一声便是。”
其他吃了糖和瓜子的邻居也出声恭喜着,众人都很客气,瞧着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相处的人。
宁松稍稍放心了些。
进门前,叶三娘又变戏法似的搬出个铜火盆,里头是被烧得通红的炭火,热气扑面而来,隔老远就能感受到。
“除旧气,迎新气。”
她示意兄妹三人依次跨过。
这些都是宁荷从来没有做过这些新奇的事儿,她跟在阿姐阿兄后头跨过,没有尽兴,非要拉着封炎也跨一遍。
经过道歉一事后,封炎向来就都是随她支配的,顺从地跨了过去。最后连平安都被宁荷哄着跳过火盆,吓得小家伙把尾巴紧紧地夹在后腿间往后还留下了心理阴影,但凡看见是个铜盆都要远远绕过。只是此刻众人还没注意到,接下来他们要举行祭神仪式,院子里宽敞正适合。
宁竹指挥封炎,从堂厅搬了一张空木桌出来,再摆上提前买好的糕点、水果、酒水等等。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点燃香烛,领着宁荷和平安鞠躬,向天地四方作揖,口中念诵着祈祷之词。
“土地神灵,今日吾家乔迁新居,祈求神灵保佑全家在新宅平安健康、出入顺遂、事业顺利、财运亨通……
索性拜都拜了,宁竹把自己能想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也不怕神灵嫌她贪心。
叶三娘在一旁看着,对宁松不参与祭祀,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也不知道宁松对外都是怎么说的。
祈祷完毕后,宁竹把香插在香炉中,又将纸钱、纸元宝等放在铜盆中焚烧,这一步时平安死活不愿意靠近。
宁竹可怜它刚刚受了火盆惊吓,也就没有为难孩子。最后她又倒上一杯黄酒,再将酒水缓缓洒在地上,向神灵敬献。一套流程看着简单,实则也挺累人的。
这还不算是天气最热的时候,宁竹也折腾出了一身汗。众人刚在堂屋歇下,敲门声再次响起。
是昨日订好的酒席送来了。
宁竹完全是肉食动物,也都按照了自己的喜好来点。酒楼的伙计们抬着食盒鱼贯而入,很快在桌上摆开十几道佳肴。脆皮鸭、四喜丸子、红烧鲤鱼、粉蒸肉、白玉汤…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
众人也都饿了,纷纷动筷子开吃。
临到最后宁荷吃得小肚子滚圆,瘫在椅子上直哼哼。叶三娘被她逗得发笑,拉着她起来走了两步。这一场搬家宴人虽少,却也不失热闹。
宁竹端着杯茶水消食儿,她望着窗外,思绪也慢慢飘远。如今,也不知秀姨他们在哪儿……
殊不知,她心中所想的人,此刻已经风尘仆仆的抵达了嵊南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