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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火(2 / 2)

“用点力气!”一个老汉踹了不认真干活的儿子一脚,“你想死,你老子还不想死!”

那小子也不敢吭声,哼哧哼哧地挖着土。

整整挖了近一个时辰,众人才将从山上往下的这条路径给清理干净。一条近三十米宽的隔离带成型,横亘在山林与祝家村之间。大伙儿一个个都精疲力尽。

祝升荣眯着昏花的眼睛,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还不时拨开浮土,看看里面有没有残存的树根。

当他确认最后一丛灌木也被连根挖起时,才发话道:“行了,都回去休息吧,今晚应当没什么事了。”宁竹一行人也是累得不轻,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宁荷和平安一直就在院中等着,前者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打瞌睡,后者耳朵灵,听到脚步声时立刻咬了咬她的裤脚。“嗷呜!”

宁荷瞬间清醒,从台阶上弹起来,跑去开院门。“阿姐!你们回来啦!”

她张开手扑向宁竹,却被轻轻按住肩膀。

“脏,离远些。"宁竹无奈地看着热情蹭她脚踝的平安,又补了一句,“把平安也抱开。”

等众人进了家门,宁荷宛如一只辛勤的小蜜蜂,一会儿给这个端茶送水,一会儿给那个捶腿捏肩。

宁竹取下脸上已经泛黑的纱布,布料上沾满了被夜风吹来的灰烬,轻轻一抖就漫天飞舞。

她打了盆清水,洗了脸和手,水瞬间就变成了灰色,只得重新去打了一盆水。

堂厅里,卞含秀正捏着银针,从油灯上的火苗中燎过,给季元武挑水泡。男人粗糙的手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有些还晶亮鼓起,有些已经被磨破,渗出丝丝血迹。

针尖挑破水泡时,疼痛感传来,季元武皱起眉,不由得“嘶"了一声。另一边,季新桐正在给季新承上药,指尖沾着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破皮的掌心。

方才干活儿太用劲儿了,季新承的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他手上的伤,看得季新桐都替他痛。

要不是有宁竹给的手套在,怕是她和阿娘的手也不能幸免于难,都要被磨破层皮。

等上完了药,季元武仰着脑袋让卞含秀给他擦了一把脸,声音沙哑说道:“都去歇歇吧,明日再说。”

几个孩子都应了声"好”。

这场山火烧了整整一夜,屋外不时就隐约传来树枝燃烧断裂的"噼啪"声,伴随重物倒下的声音。

灰烬的味道始终索绕在鼻尖,众人都没敢睡熟,提心吊胆的,生怕那隔离带不起作用,直接烧到山下来。

直到天光微亮,风渐止,火势烧到了隔离带边缘才逐渐变小,然后才熄灭。一夜过去,院子到处都是被风吹来的灰烬,走路时鞋底都能带起大片,落在鞋面上没一会儿就脏的不能看了。

更糟的是院子中央的泉眼,原本清澈的池水变得浑浊不堪,水面漂浮着许多黑灰。

众人只能趁着太阳还没出来,抓紧时间打扫。扫帚划过地面,灰烬便四处乱飘,呛得人直咳嗽,宁竹只能把昨夜洗干净的纱布重新围上。

卞含秀又往地上洒了点水,这才好了些。

可是还没有打扫多久,就听见了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原以为是祝衡关上门来了。

卞含秀正弯腰擦拭石桌,听见声音忙不迭去开门。她的手才刚刚碰到门栓。

此时,门外站的人喊了一句“姑姑”。

那沙哑干涩的声音让卞含秀浑身一震,抹布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猛地拉开院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满身风尘的卞景辉父女。卞景辉的衣袍上脏污,下巴冒出一截胡茬也没功夫打理,嘴唇干裂起皮。卞瑞萱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像是许久未曾安睡,神色萎靡。见到他二人,卞含秀眼泪瞬间涌出,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大哥!瑞萱!”

听见这声儿,所有人都走出门来。

季新桐脸上皆是惊喜,两三步上前拉住卞瑞萱的手:“舅舅!瑞萱!你们终于来了,舅妈呢?”

她说着还往他们身后张望了一下,却没有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卞含秀笑容凝固,手指攥着门框,颤声问道:“瑞萱,你阿娘呢!?”“阿娘她……“卞瑞萱眼中含着泪,握着唐刀的手一紧再紧。“哎呀,你这孩子要急死我!"卞含秀转而看向卞景辉,急声问道,“大哥,是不是大嫂伤还没养好?她在哪儿?我们去看看她一一”卞景辉抬手捂住脸,双肩颤抖,别过头去。卞瑞萱抬起头,泣不成声道:“阿娘……阿娘她不在.……此刻,季家几人才发现,卞景辉手中抱着一个被粗布包裹的陶罐,卞瑞萱背上的包袱中隐约可见灵位的轮廓。

卞含秀的脸一下变得惨白,嘴唇抖动:“不在了”她的双腿一软,若不是季新桐及时扶住了,几乎要跌坐在地。季元武连忙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卞瑞萱一下握紧拳头,声音嘶哑:“那日分开后,我们没有走多远,就在附近的镇上住了下来,阿娘的伤久久不愈,我跟阿爹都很着急,想着要不要换一个地方给阿娘治..….”

“后来阿娘偷听到我和阿爹说话,她知道了……的事,当晚便去了。”卞瑞萱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成了气音,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满含着痛苦和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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