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这是最后的机会。
河水冲刷掉墨迹和血迹,却还是在鲁米诺反应下无处遁形。
“这不过都是你的猜想。”隔着两张椅子的警员低头嘟囔着:“华家庆心都穿了个大窟窿,怎么还有力气藏纸条?。”
“华家庆是死因是创伤性失血过多,而非心脏破裂失血过多。”孔祁当即反驳道:“准确讲,死者被拖尸时还吊着半口气,等到抛尸现场,凶手才用木桩捅心口补刀,所以当日小顾法医说榆柳河岸并非第一现场。”
“就算这样,也不能全盘推翻调查方向。”角落阴影里传来胶鞋碾灭烟头声,一直未说话的窦原直起身,接过传递来的照片:“华家庆死亡,刘芳可以获得全副身家和女儿的抚养权,而陈天阳可以出口恶气,杀人动机充分。”
“凶手杀人不仅会留下作案痕迹,也会留下心理痕迹。”顾文姝最后按下暂停键,幕布照片挺在瘢痕纵生的手指:“刘芳和陈天阳有理由杀害死者,却不会过度折磨死者。凶手像是旁观者一般处决了死者,延长过程的痛苦,以达到精神愉悦,这种犯罪模式可被归类为 "仪式化施虐型谋杀" ”
行凶手法不同,可同样反复折磨的过程,毁容手段,以及特定的仪式感,都说明凶手的意图并非情杀那么简单。
“假如是按照小顾法医分析的,那凶手是刻意挑选的被害者。”老林摩挲着冒出青茬的下巴,眉头微皱:“这样说来,凶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跟踪过死者。”
“也许就在死者身边。”盛律清的话像是一击重锤,罗建国指尖的烟都烧到皮肤依旧毫无察觉,刚才嘀咕的警员更是脑袋差点埋进□□里。
如果说一直有双眼睛在背后窥伺着两人,一次又一次地策划着完美犯罪,这样想来实在太过于可怕。
罗建国碾灭第七根烟头,喉结滚动:“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说凶手用木桩补刀是为了仪式感,那硫酸毁容呢?”
“或许凶手是把硫酸毁容当做犯罪标志,或者纯粹是为了延长死者身份被发现的时间。”顾文姝拖长了语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过查证的事情呢,还是要交给各位专业警员。”
窦原算是发现了,顾文姝小心眼又记仇,话里的阴阳怪气不仔细听,还真琢磨不出味来。
“刘芳同陈天阳照跟,其余人都去仔细调查华家庆经手的病例。”
盛律清做好安排,接到任务的警员便四散去寻找线索。
檐下走廊积满雨水,满地都是踩碎的凤凰木,肠粉铺的阿叔细心地给石磨盖上防水布,卷闸落下时刮花新贴的小广告。
罗建国扶着办公室掉漆的廊柱喘息,狠狠闷了一口凉茶才缓过来:“兄弟们这些天根据医院存档的记录,把所有存在问题的病人家跑了遍,还有不少没有联系上。”
“接受接受胆囊摘除的钱贵家和陈康林家已经搬到广南省,子宫肌瘤切除术的王美兰家中大火死亡,亲属到沪市生活,还有不少接受哪方面手术的,都填的是假身份。”
罗建国实实在在跑这一趟,才发现个中问题。术后患上严重并发症的不在少数,甚至连患者身份都经不起细查,一趟又一趟跑下来,看到最多的是眼泪和痛苦。
盛律清刚想开口,老林就在外头喊:“周院长已经带过来了。”
周强踉跄跌进问话椅时,白炽灯管将他面色照得惨白。不过三日光景,这位圆滑市侩,永远梳得油亮的背头的医院院长,此刻满是细纹的额头耷拉下几绺灰发,眼袋垂若熟透的木瓜籽,嘴唇青紫,活脱脱被抽走三魂七魄一般。
“周院长先喝点茶,比不上贵院的大红袍,将就一下。”窦原将印着南海市刑侦大队字样的搪瓷缸推过去,缸底磕碰声惊得周强条件反射地推开。
窦原话里的讽刺意味十足,只是周强的思绪似乎还没有拉回,半晌才看向眼前穿着制服的警员。
讯问室重归平静,盛律清抱臂站在单向玻璃后,紧紧盯着周强缓慢地转动脖颈,他像是许久未打油的机器,动作卡顿,总是要缓上许久才有下一步。
“操,这老狐狸怎么像被吸了阳气?”窦原端起桌上的凉茶,咕嘟灌下几口,“难不成背后的人知道我们在调查医院,打算一不做而不休?”
窦原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虽说明面上窦原已经不让徒弟掺和医院背后的事,可调查依旧没有停下,周强是铁板钉钉的重罪,只不过他是背后之人一直没有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