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
他是自觉不能说得透彻。再说白一点,就是他不敢。
扶荔看破不说破,只是笑道:“我的法子也很简单,那就是把这块饼做大,拿多出的部分做施恩之用。如此一来,诸侯公卿们纵然还有意见,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还有一点她没说出来,那就是在位的君王若是不够强硬,饼做得再大,也不够诸侯分的。
相信这个道理,公子辩也明白。如今就看他敢不敢继续询问如何把饼做大了。
要是他敢,就说明他有心去做;若是不敢,就说明扶荔没有看错,他是个宽和贤明却缺乏魄力的人。
商朝虽然已经创造了文字,但存世的史料不多,扶荔也只依稀从《史记》上得知,沃丁之后继位的君主是太庚。
可是“太庚”这个天干地支风格的名字,明显就是坐上王位之后才取的。
至于太庚继位之前叫什么,扶荔还真不知道。
不过太庚是沃丁的弟弟,以商朝的“嫡癌”属性,若沃丁死后无子或子嗣年幼,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是公子辩。
当初沃丁和公子辩的母亲与公子源的母亲同时嫁给了太甲,沃丁之母为正,公子源之母为媵。
如若公子辩这个同母弟亦早逝,公子源的继承序列就会直接递进。
因而,扶荔也不好判断,继承沃丁王位的太庚,究竟是公子辩还是公子源。
公子辩沉吟了许久,深吸一口气,离席拱手道:“还请女公子赐教。”
这一次扶荔没有避开,而是坦然受了他的礼,含笑道:“公子请起。自我来到亳邑之后,一直在帮太师管理采邑,想来公子对此亦有耳闻。”
见公子辩点头,扶荔接着说:“那公子是否知道,我已带领采邑奴隶,弄出了让粮食增产的法子?”
接下来,扶荔详述了如何提高土地的利用率,让原本一年只能种一季的土地,可以放心地种两季;如何通过翻地、除草、施肥、灌溉、排水,增加每一季粮食的产量。
种植季数翻倍,每一季的产量又大幅度增加,名为“土地”的这块饼,自然就做大了。
扶荔趁机把自己发掘出来的几个奴隶举荐给了公子辩,请公子便赦免了他们奴隶的身份,让他们做了平民,再以平民的身份接受公子辩的任命,去帮助公子辩管理封邑和采邑的土地。
任扶荔说得天花乱坠,不如直接把技术人员送过去,让公子辩亲身体验一番粮食增产的幸福。
至于体验过后他是否要推广,扶荔毫不怀疑。扶荔唯一怀疑的,就是他有没有借此做改革、改善奴隶待遇的魄力。
她说得十分详尽,又把懂得这些的奴隶送了出来,公子辩心里其实已经信了七分。
再想到这样的大才,却不被王兄重视,另她负气而走,心中又是叹息又是恼怒。
扶荔又道:“其实我昨日进宫,除了进献瓷器和种植之外法外,还有一件事要上禀大王。
只是我年少气盛,被大王的两位近臣抢白了几句,便负气出走,倒把最重要的两件事给落下了。
如今种植之法已经交给了公子,与交给了大王也没什么区别,我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剩下那一件,也一并说与公子吧。”
有了瓷器和新的耕种之法打底,公子辩已经认定了她是个不出世的天才。听说她还有建言,忙端正了神色,做洗耳恭听状。
扶荔问道:“不知公子可知,我为何要做这瓷器?”
公子辩沉吟道:“瓷器比现存的器具都更加精美,想来女公子曾对王兄抱了很大期望,欲用瓷器来做敲门砖。”
他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只可惜,王兄让你失望了。
扶荔道:“是也不是。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我知道用人骨或青铜器做进食的器皿,日久年深,慢性毒素就会侵蚀身体,大大缩短人的寿命。
所以我才带着匠人们造出这精美的瓷器,希望大王能带领所有国人,用瓷器取代骨器和青铜器。”
这话实在惊世骇俗,公子辩将信将疑:“女公子可有证据?”
扶荔道:“实际的证据没有,但公子不妨仔细想想,自本朝代夏而立,除了先祖成汤之外,历代君后是否都年寿不永?”
公子辩倒抽一口凉气,想到自己的祖父和两位叔祖皆是英年早逝,父亲太甲何等英雄,也逃不过早逝的命数。
原本王室和公室都在暗中猜测,是先祖成汤对神明不敬的缘故,却原来是因为进食的器皿吗?
电光石火间,公子辩立刻想到:不管扶荔女公子之言是真是假,为了大商王室,也必须是真的!
见他神色忽然坚定,扶荔暗暗一笑: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