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十年来吃了不少苦头的姐姐,还有眼前从出生起就没享过福的外甥女,使者暗暗叹了一声,到底选择了沉默。
人说服自己总是很容易的,他很快说服了自己:女公子虽略有含糊,却也并没有说谎。
戴伯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静默了片刻,对子悦道:“回去见你母亲吧,她正担心你呢。”
打发走了子悦,戴伯对使者道:“去把阳山公请来,孤有要事相商。”
使者一惊:“君上……”
戴伯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皱眉道:“你放心,既然妹妹拒绝了,我不会再把子悦送到亳邑去了。只是属于子悦的东西,孤一定要拿回来。”
使者一顿,低眉拱手:“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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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了使者和子悦之后,华镜冷笑了两声,转头对扶荔道:“你且瞧着吧,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戴伯三番五次派人来,师傅烦不烦她不知道,反正扶荔自己是厌烦极了。
“师傅,就不能想个法子治治他吗?总是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呀。”
华镜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除非我能做出极大的功绩,值得拿到大王面前说。如若不然,整个黄花观都是依附戴国的,我们师徒就不能和他们撕破脸。”
可是她虽自幼读书,却没学过怎么做官,在黄花观过了多年平静安稳的日子,缺乏往外伸展的能力。
扶荔却是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这个世界虽然是架空的,原著却写明了是发生在商周时期,衍生世界的生产力,也是符合正史上商周那个时期的。
如今商朝的开国之君成汤仙逝不过十载有余,在任太甲刚经历了流放之苦,明白了自己以往的荒唐,归朝之后痛定思痛,正要做出一番事业来。
作为后世来的穿越者,扶荔哪怕把秦汉……甚至两周时期发展出来的东西拿出一样来,放到现在都是了不得的创举。
至于会不会扰乱历史进程,耽误周邦的建立,扶荔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现在她就只想帮师傅摆脱吸血鬼似的戴伯。
“师傅,或许我有法子。”
华镜只以为她是孩子说话,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双丫髻,用安抚的语气笑道:“这些事我能应付,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读书、养蚕、织布才是正理。”
这也难怪,毕竟扶荔是被她从小养大的,一切人生经历都在她的眼皮底下。
在华镜看来,扶荔脑子里的东西都是她一点一滴教导的,她都不会的东西,扶荔又怎么能会呢?
被师傅当孩子哄了,扶荔有些无奈,抓住师傅的袖子不让人走,板着脸尽量让自己显得郑重。
“师傅,不管你信不信,总得给我一个说的机会吧?你又怎么知道,你徒儿不是天才呢?”
华镜看了她一眼,不想打击她,便耐一下性子做出倾听状:“那好,你说吧。”
扶荔拉着她走到院子里,央求她折了一截荔枝树的枝子,在地上写出“陇亩法”三个古篆。
“师傅,我跟着你学了这么久的农书,多多少少还是总结出一些想法的。这个陇亩法就是其中之一。”
陇亩法源于周代,在汉朝的代田法产生之前,绝对是最为先进的土地利用方式。欧洲直到中世纪,才学会了陇亩法,比我国晚了将近一千八百年。
更先进的代田法她当然也知道,但觉得没必要。她对商朝的感情不深,最熟悉也最喜爱的君主成汤又已经去世了,就连名垂青史的贤相伊尹都死了。
像太甲、太戊、武丁之流,她也仅仅是知道而已。
相比之下,周朝就亲切多了。
在自己师傅和周朝之间,她自然选自己师父。可在商朝和周朝之间 ,她选周朝。
“陇亩法?”华镜盯着那三个字看了片刻,不解道,“什么叫陇亩法?”
“师傅你等一下。”扶荔头也没抬地交代了一句,用树枝把脚下踩得平实的地面挖松了一片,打了三个微缩版的陇。
她指着打好的陇说:“师傅您看,这泥土堆起的一溜就是陇,凹下去的是亩。
耕种的时候,把种子种在陇上,一来便于浇灌,二来植株之间有了空隙,更便于光照,庄稼会长得更好。
最重要的是,等到第二年,打陇的地方平为亩,去年是亩的地方堆为陇。陇亩之间交替耕作,可以节省地力,再不必种两年就抛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