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夜风带着燥热拂过赵军营地，丹水沿岸的战线依旧紧绷。营帐外，篝火熊熊，映红了士卒皮甲，夜风中隐隐传来马匹的嘶鸣，夹杂着远方秦军营地若隐若现的号角声。
赵王诏令：拜赵括为上将军，廉颇待赵括上任后，即刻交接主帅之位。
廉颇冷笑了一声，目光中透出一丝嘲弄。他放下军令，缓缓合上双目，胸膛剧烈起伏，良久后方才压下心头的怒火。
他不是没有预想过这一日。
廉颇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内心翻涌的怒火。这两年，他镇守上党，屡次与秦军周旋，即便丢了老马岭防线，也仍然稳住了战局，没有让秦军更进一步。然而，仅因他不能快速取胜，赵王便弃他如敝履？
而赵括——不过是个被赵王寄予厚望的“名将之子”罢了。赵王希望赵括能复刻其父赵奢的阏与之战，这简直是病急乱投医！
如今呢？不过一封军令，便要将他弃于一旁。
一个年轻人怒气冲冲地闯入帐中，身后还跟着两名老将。
“父亲！赵王怎能如此待您？”廉承怒不可遏地说道，“您为赵国征战数十年，如今不过一时不利，竟要被换将！赵括算什么东西？夸夸其谈，徒逞口舌之利的人。一个少历战事的贵公子，也配统帅数十万大军？”
廉承顿时一怔，但脸上的愤怒仍未消退。
“够了！”廉颇猛然一拍桌案，缓缓起身，手掌紧紧握着那封军令，指节微微泛白。
廉承咬紧牙关，眼中满是不甘，却终究没有再说话。
管渠乃是廉颇最信任的部将之一，随他征战多年，勤勉忠心。此刻，他的脸上满是愤懑与不甘。
廉颇目光微沉，缓缓说道：“管渠，我廉颇一生戎马，怎会不知世事无常？但我乃赵将，惠文王待我以上卿，我绝不会弃赵而去！”
“不错！”
“将军，王上用人不当，我等岂能不气？赵括虽是赵奢之子，但此人从未在如此大的战场上统军，更遑论面对秦军这样的对手。”武戈话锋微顿，眼神微闪，最终叹道：“军心浮动，赵括来了之后，能否掌控这支大军，实在难说。”
“何止如此。”武戈沉声道，“上党之战以来，秦军主将虽然一直是王龁。但在秦赵两国不断增兵后的现在，两国已将倾国之兵集结在了上党，秦王会一直放着白起不用？”
白起。
此人治军冷酷无情、诡谲深沉，在秦国军中素有“人屠”之称。
廉颇环视二人，眼中既有愤怒，又有一丝深深的疲惫。他自问，从未畏惧过任何敌人，但此刻，他却不得不屈从于赵王的命令。
廉颇低头沉思，眼神冷然。
可战争并非战棋推演，秦军岂是任人操控的木偶？
可若他败了呢？
他仿佛预料到，上党战场之上，赵军溃败，秦军的黑色旗帜漫卷而来，漫山遍野的赵军尸骨横陈。
他要如何才能改变这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