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出口的芦苇荡里还漂浮着破碎的膏药旗。
孟小东将最后两发手枪子弹压进弹夹，深呼了一口气，小心的打探着外围的情况。
手中赵旌旗昏迷前缝在衣领里的地图被汗渍晕染，上面绕过乱葬岗的标记线断断续续。
这时赵家庄跟着撤离的乡亲队伍里，跛脚铁匠正用铜烟锅磕在砖窑壁上，走进正在研究地图的孟小东。
孟小冬屏着呼吸，战术目镜残留的夜视功能里，芦苇梢头露出的马刀带有微微的寒光。
孟小东用炭灰在窑壁上勾画等高线，指尖也跟着粗粝的砖面摩擦。跛脚铁匠却杵着铁镐没动，豁牙漏风的嘴里喷出旱烟味：“哪里不好走，旌旗那丫头说过，那地道里埋着三十斤火药......“
眼见着鬼子越靠越近，当探照灯扫过砖窑缺口的刹那，孟小东抄起生石灰的手在颤抖。
“八嘎！这边！“
积水浸透的粗布裤紧贴肌肤，寒意顺着尾椎窜上天灵盖。
马匹嘶鸣着将鬼子甩进沼泽时，孟小东突然想起赵旌旗割喉哨兵的那抹银光——原来杀戮也会传染。
赵旌旗留下的弹壳项链在掌心勒出血印，铜制弹头擦出的火花映亮了孟小冬眼底的血丝。
孟小东将婴儿缚在胸前的动作突然僵住——襁褓滚烫的温度，竟与赵旌旗昏迷前攥着他手腕的力度如出一辙。对岸峭壁上的青苔箭头渗着露水，他跃入冰河的姿势像极了那日穿越时空漩涡的坠落。
林家屯的地道此刻弥漫着腐草与铁锈的腥气，战术目镜的灰雾让岩壁刻痕都如鬼画符一般。
“口令！“
带队的孟小东在潮湿的地道里躬身走了许久，突然喉结擦过冰冷的枪管。
报出暗语时舌尖还残留着芦苇灰的苦涩：松明火把跃动的光影里，孟小冬看见赵锦旗所说的林家屯的林天雷此刻正擦拭机枪的手指缺了无名指——那截断肢的疤痕，与赵旌旗后颈鞭痕同样狰狞。
机枪托砸在石桌上的闷响惊飞洞顶蝙蝠。林天雷脖颈的蜈蚣状伤疤随着怒吼蠕动，孟小东注意到他握枪的右手小指在神经质地抽搐——这是长期使用扳机留下的后遗症。
林天雷突然暴起，蒲扇大的手掌掐住孟小东咽喉按在石壁上。机枪子弹带哗啦啦扫落满地，惊得角落里的一个民兵踢翻了油灯。
林天雷从牙缝里挤出的话带着血腥气，“你他妈哪学的战地包扎？这种包扎手法，只有大医院的外科大夫...“
“鬼子的探照灯还有二十分钟扫到晒谷场，林队长确定要浪费时间？“
“带路。“机枪手突然松开铁钳般的手，“但你得交出所有武器。“
“十点钟方向掷弹筒！“孟小东突然拽着林天雷扑倒。榴弹在粮垛上炸开的瞬间，他认出那个挥舞军刀的指挥官——正是在周家集用孕妇练刺刀的鬼子少尉。
“你到底是什么人？“林天雷给机枪换弹夹的手在微微发抖。这个男人的战斗方式根本不像普通猎户，那些行云流水的杀人技更像是千锤百炼的战争机器。
“带她走！“
“那你...“
震耳欲聋的爆炸吞没了未尽之言。
林天雷冲向火光的背影，让他想起穿越舱门关闭前导师最后的眼神。
孟小东拧干粗布的动作扯裂虎口结痂，血滴在少女眉心绽成红痣。
“爹...别烧...“破碎的呓语混着弹壳铃铛作响。
林天雷的军靴踏碎洞外水洼，带着山雨欲来的潮湿。
“四十度三。“孟小东掀开的绷带下，血肉模糊。“伤口感染引发败血症，需要磺胺嘧啶。“
洞外突然传来瓷碗摔碎的脆响，抱着婴儿的跛脚铁匠扑跪在洞口：“孟小哥！狗蛋开始咳血了！“
“祠堂地窖。“孟小东突然站起来，战术腰带上别着的柳叶飞刀撞在石桌上叮当作响，“赵旌旗说过那里有应急的金条。“
“你知道她撑不过明晚子时吗？“孟小东抓起染血的绷带砸向岩壁，布条上的组织液在石面溅出星点污痕。
孟小东的余光瞥见林天雷正在削的咬木——断面纹路竟与赵旌旗柴刀柄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林天雷的喉结剧烈滚动，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烙伤。
“所以你要看着她再死一次？“孟小东劈手夺过刺刀，刀尖挑起林天雷腰间生锈的怀表。
怀表坠地的声响惊醒了昏迷的赵旌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