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回来。”赵大娘一把子拉住春杏,手劲儿大得差点把春杏扯个踉跄,她不管那些个,只骂她,“你进青竹轩多久了?怎还没有分个几等出来?如今还只是学规矩,还是跟着南枝,这一朝进院子,你是谁也比不过。”
“我也不说学学你姐姐提携家里,只说你争点气,进公子院里也不同。又或者跟人家生儿一样,作姨娘了。”想起这个,赵大娘心肝都在疼,那方妈妈从前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就为了巴结她家春兰,可早起,那老娼妇便在她跟前炫耀,说她女儿给老爷当了姨娘,今后再生个一儿半女,她们家就发达了。
“什么姨娘?”春杏这些天都在谋划如何谋算立夏,又眼热南枝,心思只一门在她们身上,都不曾关心过外头的消息。
“你还不知?夫人心善,抬举了生儿伺候老爷,人家现在已经是赖姨娘了,指不定肚子里还揣上了种。”赵大娘说话不要脸面,这话都能在姐儿面前说。
可春杏完全不觉得臊,她娘她姐说的多了,她也不觉有甚,只喃喃自语道:“她竟然当姨娘了?不是选丫鬟没选上吗?”
听见这话,赵大娘冷哼,“人家是没选上,我先前还笑她要为家里当牛做马了,谁知人家有福气,有了出路,给我们当主子去了。”
“你也是,你姐姐给了你首饰,你就不会戴?那天非要戴朵大红花,教七姑娘看见了,这下甚么都泡汤,你还能指望甚么?等着在青竹轩蹉跎几年,七姑娘来日嫁出去,也未必想的起你,往后你还能做什么?”越讲越气,赵大娘便拿手指戳春杏的头,红了一片,“偏你蠢,不如这样,你去与生儿拉关系,教她开口把你要了去,说不得你有机会见到老爷,你比她年轻,更有造化。”
“我不要!”春杏挥开她的手,压抑的情绪爆发了,“我就是当姨娘,也不给老爷当。”
凭甚她姐春兰就能给三公子当姨娘,她只能配老爷?
“你偏心也不是这样偏的。”丢下一句话,春杏开门跑出去,正独自难过着,忽的就有两个眉飞色舞的丫鬟过来安慰。
“瞧瞧这花脸儿猫,你是哪家的丫鬟?”
春杏答了,其中一个丫鬟便道:“巧了不是,我们是正院的,夫人向来仁和,不若你跟了我们去房里,吃块点心上个妆,不然这花脸样给人看去,背后笑你呢。”
另外一个丫鬟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小镜子,教春杏一看,被自己的丑样子吓一跳,当即顾不得那么多,跟了去。
等她去洗脸,那俩丫鬟还窃窃私语。
“……还有南枝。”
“陈妈妈说了,叫莲春姐姐与松露姐姐策她,等她明日来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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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明个儿要去正院学看账本子,南枝怕被蒙骗,故而请了翠平先教她看些简单的。
“账本子分四个账目,分别是旧管,新收,开除,实在。咱们先来看旧管,以这页为例子……”翠平拨弄着算盘珠子,条理清晰地教导,“你看,这个数额便是——”
“一百三十一两。”
一百三十一两。南枝在心里很快的算出答案,与翠平说的分毫不差,接下来,她又跟着学了,上手极快,把翠平都惊到了,“流云先前还说你学点茶不算快,不成想你这天赋竟在算账上,看起来,你这回去学习,定大有收获。”
翠平欣慰地笑了笑,又提点几句,“到了正院,要是她们说错讲歪了,你不要与人辩驳,只会得罪人,于你自己无益,更于姑娘无益。你就回来问我,我给你解答。”
她觉着南枝有头脑,人又虚心好学,便存了一点点私心,想着与她有一份教导的情分。
“自然,也不是要你白白被她们溜了,要是她们过火,你就回来告诉姑娘,教姑娘替你做主。”她絮絮叨叨讲了一通,无外乎就是让南枝不要在外面惹祸,有事儿就跟七姑娘说。
话里话外离不开七姑娘,倒是让南枝想起,头一回见翠平,她态度不冷不热,直到她救了七姑娘,她态度就热络起来,看这样子,倒是全心全意为七姑娘着想。
“我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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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个大早,南枝往正院走去。
松露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还说,“天热,便亮得快,你晨起可有吃食入腹?”
“吃过了,劳姐姐记挂。”南枝扬起笑脸,手上提着几盒点心,“我怕姐姐饿,给你们带了糕点,都是好克化的小点心,也不知姐姐们喜不喜欢。”
“你带的,我们自然喜欢。”松露说着,把南枝带到了厢房,“你这些天就在这儿跟着我们看账本,有甚需要只管说。”
桌上摆了几本账簿,莲春解释道:“这是夫人代七姑娘打理的几间铺子,我们今日就教你看这个,你也好上手。”
“诶。”
这几家店铺盈利都不是很高,最赚银钱的胭脂铺子每年也只有两百两进账,这倒是奇了怪了。
寻常人看不出甚么,可南枝虽然没有经验,但听得多,也明白胭脂铺很赚钱,尤其是赵家开的胭脂铺很有名气,带动的利益不知多少。
南枝越算越觉得不对,她不动声色地指着一个数额问道:“松露姐姐,这儿写着四月初三进账二十六两,可四月初一到初六不都是祭祀扫墓的时候么,应当闭店,怎么也有人买胭脂水粉?”
松露看了莲春一眼,旋即找到了理由,“你不懂,这店里有些老客,不必亲自去店里买,都是打发了奴仆去支一声,回头咱们店的小二就会跑腿送过去,故而也有进账,只是不多。”
“原来是这样,我见识少,得亏问了姐姐们。”南枝垂眼,不再多问,只是遇见不妥的地方时暗自记下。
学了将近半个时辰,莲春看南枝喝水,趁机问她,“南枝,你在青竹轩可有甚喜事?其他人好相处么?”
“进了去,还在学艺中呢,姐姐们端看就我一个人学看账就知晓了,院子里别的姐姐都有风范,我却差远了,不敢比。”
莲春撇了撇嘴,这话听着字多,说了跟没说一样,她问的两个问题,一个都没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