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灵州受降城再往北，便是金帐汗国辽阔无垠的疆域。
远处移动的白色斑点逐渐聚拢成羊群，牧羊人甩响的鞭声经过无垠草毯的消解，落到耳边时已变成潮湿的叹息。
她轻轻闭眼，眼前绝美的景色似乎令他忘却了自己的处境，仿佛重新做回了林琛，经理终于兑现了久违的假期，自己正在鄂尔多斯大草原自驾游，于风车下数着牛羊……
“就在这里吧，景色不错，公主意下如何？”赵衡睁开泛红的眼睛，望向阿史那兰轻声道。
“盐湖？有天空之境吗？”赵衡很快恢复了平日里轻松的模样。
众人纷纷有序下马，有条不紊地扎营生火，有说有笑。就连罗骁和韩彰两个糙汉子也熟络起来，正跟阿史那隼一起“争吵”着。
“这位隼兄才是箭无虚发，上次那些刺客，真是一射一个不吱声。”
“哪里，哪里。”
“谬赞，谬赞。”
第二日正午时分，车队终于抵达那处“天空之境”，漠南春日的烈阳将盐湖蒸得发亮。
偶尔有风掠过盐田，掀起细密的涟漪，将飞鸟的剪影撕扯成流动的抽象画，又在下一秒被炙烤成镶嵌在盐壳上的琥珀。
“警戒！”阿史那兰骤然大喝一声，如惊雷炸响。
罗骁的丈二长枪已横扫而出，枪尖挑飞几只羽箭，在赵衡的车驾一侧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他随即横枪策马，轻轻敲击车壁，大喝一声：“结阵防御！”
忽然空中飞来十数个“暗器”，均被罗骁和韩彰挡下，不料硫磺粉随刀风扬起，将赵衡的车驾笼罩在一层黄雾之中，形势陡然危急。
韩彰的环首刀顺势旋出，刀光如环护住赵衡周身。
阿史那隼的鸣镝撕裂长空，百步外一名攀车刺客应声坠地。
韩彰横刀格挡的刹那，赵衡迅速从马车上拔下一支箭，熟练搭上弓弦。破风声凌厉无比，女刺客面巾飘落间，赵衡瞳孔骤缩，那张苍白面容竟与在洛阳灯市上的舞姬重叠！
数十轻骑围着车队转圈，激起的烟尘遮天蔽日。不时从中射出几支暗箭，都被韩彰一一化去，如游龙戏水般游刃有余。
“当！”
“你的刀慢了。”女刺客突然用汉话低语，胡旋舞步擦着阿史那兰的刀锋滑过。
“乱的是你！”女刺客的雌刃突然变招，刀锋贴着弯刀脊下滑，直削阿史那兰握刀的手指。
赵衡抄起车辕上断折的旗杆搭弓，腐朽的木杆在掌心震颤，箭簇般的裂口直指女刺客左肩。
旗杆擦着女刺客耳际掠过，阿史那兰的弯刀趁机劈下。女刺客却猛地后仰，袖中刀柄机关喷出硫磺粉，迷了众人视线。
“该结束了。”阿史那兰的弯刀架住女刺客脖颈，刀锋压出一道血线，声音冷冽如冰。
罗骁的长枪横扫而出，却只斩下一截空袍。女刺客赤足点过湖面，鱼鳞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转眼已掠去十余丈，如同一只逃脱的飞鸟。
三百匹焉耆马踏碎残阳，晚霞般的绯色披风在朔风中猎猎作响，连成一片血浪。为首一骑英姿飒爽，高声道：“公主莫惊，飞云骑来也！”
“散鹞阵！”阿史那兰一声令下，响箭划破长空，飞云骑瞬间裂作九队，犹如九天玄女撒下的战网。
湖面映出令人目眩的战术配合，每队三人呈箭簇状，遇敌则外圈游走骑射，内圈突进斩马，犹如一阵旋风，席卷战场。
盐丘后传来白马嘶鸣，女刺客鹞子翻身，跃上披甲骏马，硬生生撞开飞云骑的包围圈。罗骁正要追击，却被赵衡喊住：“罢了，穷寇莫追。”言语间透露出一股从容与淡然。
残阳将盐湖染成赤金时，和亲队伍终于重新启程。罗骁的长枪横担在马鞍上，枪尖挂着半截刺客的蹀躞带，血迹已在风沙中凝成黑斑，如同一枚枚勋章。韩彰的环首刀收入鞘中，刀鞘边缘崩裂的漆皮无声诉说着方才的厮杀与激战。
“过了那处阴山隘口，我们就可以休息了，那里有我鹰师劲旅驻守。”阿史那隼扬鞭指向地平线，不远处隐约可见狼头纛旗猎猎翻卷，如同一面战旗在夜风中飘扬。
很快，几骑掠至队伍眼前，翻身下马，对阿史那兰和阿史那隼先后行了一礼，恭敬说道：“禀公主、统领，隘口已经设好营帐，请移步歇息。”
不多时，所有人就已经安顿妥当。
阿史那兰掀开营门，大步走进灯光昏暗的营帐。她正用革布擦拭弯刀上的血渍，刀身映出她紧抿的唇角，透出一股坚毅与果敢。
赵衡苦笑着晃了晃红肿的虎口：“我也才知道我还有这技能。”
“那人我曾在洛阳见过。”赵衡一屁股坐在一张虎皮上，继续说道，“兀鹫与神都某位高官怕是早有勾结。”
“哦？看来你这个叔叔还真是等不及了。”赵衡略带笑意说道，“照你们的规矩不是‘兄终弟及’吗？他怎会如此心急。”
所以父汗才有意传位于我，只是草原从未有过女可汗，很多人就算不服兀鹫，却也不甘心在我之下。”阿史那兰沉声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今晚早点休息吧，顺利的话，明天我们就能抵达王帐了。”阿史那兰轻声说道。
------
现在车队不仅有三百余飞云骑，还有王庭精锐鹰师一千余人，犹如一条巨龙在草原上蜿蜒前行。一路畅通无阻。
赵衡立马来了精神，他眺望着远方，心中暗自感叹：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敕勒川……
成群的牛羊如同撒落在大地上的珍珠，随着草浪起伏时隐时现，牧人的长调裹挟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和着远处马群奔腾的蹄声，让人感受到草原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敕勒川，阴山下。
天苍苍，野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