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侧身，一张张各个小队的实时作战画面在众人面前弹出，涵盖了实验基地上层的每个区域，通道、器材区、实验区，资料室……
没有一个画面中的小队正在发生激烈战斗，大多数小队甚至没与虫族碰面，只有部分稍微重要的区域才发生了一些打斗，但也仅限于小打小闹。
如果说一两支队伍碰不到虫族是巧合，但现在所有队伍都是这样，只能说明这座实验基地本身有问题。
“上层只是个空壳。”苏白说道。
实验基地上层是原先那波科学家建造的，很明显被虫族占据后，研究的重心改变了，或者说是虫族找到了真正的研究核心。
“都在地下。”米迦勒说出众人心中的答案。
与此同时，指挥中心开始陆续收到带队教官们的通讯，所说的内容基本一致。
上层没有敌人。
“不管要不要返航，是不是都应该先让学生撤回来。原来规划的作战区域已经失去意义了，少校。”苏白靠在指挥台边缘面对众人，一手反撑在指挥台上，手指轻轻敲着冰冷的金属表面。
她的姿势有些懒散，军帽下的神情好像也带着些疲惫。
苏白心想，就算不能返航，至少要让学生们远离危险中心。
阿布勒下意识抬头观察娜莎的反应，不由得一愣。
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娜莎脸上见过的表情，深藏的复杂情绪似乎比精密的代码还难以理解。
“少校，我觉得有道理。”片刻，娜莎开口。
既然米迦勒和娜莎都支持，阿布勒也只有在公共频道发出红色指示灯，宣布道：“各小队听令，情况有变，全体脱战撤离至各小队战舰，等候指挥中心安排。”
随着指令发出，苏白终于稍微放下心来。
站在舰桥上，可以看到已经有小队陆续从实验基地撤出，学生们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些困惑。
“44小队，我们也回去吧。”苏白想到演习过程中种种令人头疼的画面，她不是个爱打官腔的人，但现在好像确实有必要给他们开个小会。
虽然这次演习结束这群学生再也不会聚在一个小组，该卷的继续卷，该摆烂的继续摆烂，然后一直到毕业各奔前程，苏白跟他们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但该尽到的教官义务还是得尽，对于这次仓促的演习她还是想做个总结。
但是凡事都有意外。
“苏准尉，你留一下。”娜莎与苏白擦身而过，撂下轻飘飘一句话，“我们谈一谈。”
娜莎转而斜靠着金属墙壁，歪着头打量着苏白。
一种最坏的猜想在苏白心头蔓延。
学生们当然不是傻的，都看出气氛不太对，米迦勒招呼着1小队快速离开指挥室，44小队这边，矢吹野和唐沁沁经过短暂的犹豫也被司空催促着离开。
1小队和44小队都已经下了指挥舰，回到各自的战舰上，指挥室里除了埋头苦干的工作人员，就只有阿布勒、娜莎以及苏白三人。
“跟我去舰桥上。”娜莎对苏白说。
没被叫到的阿布勒识趣地坐在指挥台前，没有多余的动作。苏白紧跟着娜莎，一脚快要踏出指挥室前，苏白回头看了一眼，阿布勒的背影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这个时间舰桥上风很大，被吹乱的头发在视线里乱舞，整齐的军服也在猎猎风声中被吹起凌乱的褶皱。
娜莎一直走到金属围栏边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这么一下近距离看到娜莎的脸，苏白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思绪短暂地陷入一段回忆。娜莎长得很像她的母亲莉莉安，最大的不同是她没有莉莉安那头罗曼诺夫标志性的金发。
有关莉莉安的回忆很多，但苏白一时间只能想起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来。许多年前，罗曼诺夫家族所辖的一座海岛上，地下藏着一所铜墙铁壁的监牢，诺大的监牢里只关着两个人。
粉色洋裙的莉莉安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海岛参观，就像尊贵的小公主误入了一片荒凉的原始森林。夜里年幼的莉莉安偷偷溜进被大人严令禁止进入的地下监牢。她闯进了一间囚室，四面铁墙全是深深浅浅的爪痕和恐怖的血迹，一头层层铁链拴住的狰狞怪物发疯般朝莉莉安怒吼。
莉莉安吓得哇哇大哭，嘴里喊着爸爸妈妈手上却掏出枪朝那怪物砰砰开枪，怪物凄厉地惨叫起来，锁链晃得哗啦啦作响。莉莉安发现了这怪物被锁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于是胆子大起来，把怪物两只眼睛射瞎了，好玩的是过了一会儿怪物受伤的地方全都自愈了，她像是发现了新玩具，不断地开枪，囚室里不断传出凄厉恐怖的叫声。
突然一个更疯的小女孩冲了进来将莉莉安扑倒在地，细弱苍白布满针孔的手臂高举，手中匕首冷光流转，对着那只逐渐扩大的瞳孔狠狠地扎了下去。
耳边是咕噜咕噜的声音。
“没事了，陆商，没事了……”
怪物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几年后，苏白跟在亚历山大身后回到罗曼诺夫家族的浮空城，冲着那名右眼眶里装着义眼的少女微笑：“好久不见，莉莉安，义眼还习惯吗？”
亚历山大对着脸色恐怖的莉莉安介绍道：“你姐姐，艾尔茜亚。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