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活完转头看过去,一眼就瞧见了沈隽手里的东西,顿时皱起眉头,“不好好在炕上歇着,怎么又起来了?”
沈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总躺着也不是个事儿,我感觉好多了……”
“作死呢!”杜妈妈瞪她一眼,抄起炕帚作势要打,“前日郎中才说你脉象虚浮,最少都得养上大半个月!”
她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但炕帚却并未落下来,反倒被扔到一旁。
见她这样儿,杜妈妈轻哼一声,自顾自打开瓦罐,舀了满满一碗菜粥,搁在小方桌上,不由分说地推到她面前,“吃吧,多吃点。”
杜妈妈在大厨房当管事,好处之一就是能时不时地从厨房里带回来些吃食,给家里人开开小灶。
碗里浅褐色的粟米煮得软烂浓稠,混杂着被切成细丝的菘菜和芜菁,散发着谷物和蔬菜的香气。
沈隽回过神来,接过碗,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粥顺着喉咙进入肠胃,身体也渐渐暖和起来。
见状,杜妈妈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来,“呶”了一声塞给她,“张婆子偷藏的笋肉馒头,味儿还成。”
说罢给自个儿也舀了一碗粥,坐在炕沿上吃起来。
她吃得很快,没一会儿工夫就下去半碗,一边吃一边念叨着让她早些把身子养好,跟她进厨房做事,又说张婆子最近老往内院凑,也惦记着这个空缺,想托人把侄子安排进去。
说到这里,她不由撇了撇嘴,“就她侄子那笨手笨脚的样儿,烧火都不利索,想什么美事儿呢……”
沈隽捧着粥碗听她絮叨,几次想开口,都没能插得上话。
只好默默把话咽回去,低头咬了口灌浆馒头,皮有点儿凉了,好在馅儿还是热的。
好不容易等杜妈妈说够了,碗里的粥也快喝完了,对方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你刚刚是不是想说啥?”
沈隽眨眨眼,停顿片刻才道:“我……”
话刚起了个头儿,再次被开门的动静打断。
来人推门走进来,她身量纤瘦,皮肤白净,两颊被冻得微微泛红,上身穿了件青色的窄袖小袄,下着一条浅绛色褶裙,裙角所绣的卷草纹柔和灵动,随着她走动的步子时隐时现。
虽然年纪尚小,却已能从相貌中看出几分不同于旁人的清丽来。
沈昭掩上门,双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暖了暖,先对自家妹妹笑了笑,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袋递给杜妈妈,“阿娘,这是三姐儿上个月的例钱,我刚从王管事那边领来的,拢共四百文。”
杜妈妈接在手里掂了掂,又打开布袋把铜子哗啦啦都倒在炕桌上,一个一个数起来。
王管事那个老货,最爱克扣小厮小丫鬟们的工钱,她得点一点才放心。
另一边,沈昭走到沈隽旁边坐下,伸手在泥炉上方烤手,一边关切地看她。
见她面色添了几分红润,瞧着比前些日子精神多了,缓缓放下心来,语气轻柔地问:“今个儿还难受么?头不晕了吧?”
“不难受了。”沈隽乖巧点头。
她的确已经好多了。
说罢又指了指桌上的陶罐,小声道:“阿娘带了粥和灌浆馒头,还热着呢,阿姐也吃些吧。”
沈昭抿嘴笑了,“我吃过了,方才九娘子把没吃完的早饭赏给我们几个屋里伺候的了。”
九娘子姓林名青瑶,林知县的继室夫人李氏所出,沈昭就是她院里的三等丫鬟。
就在姐妹俩说话这会工夫,杜妈妈已经数完了铜子儿,又原样装回布袋里,从腰间摸出钥匙串来,打开炕角落那个红木箱上挂着的铜锁,把布袋放进去又利落地给箱子上了锁。
一边动作一边骂,原来是王管事这回又少发了五个铜子。
等她从炕上下来,沈隽才再次拾起先前的话头:“阿娘,阿姐,我养了这些日子,身子已经差不多好了,想早点儿回去做事……”
话未说完,便瞧见杜妈妈的脸色登时变臭,拍着炕沿嚷起来:“还回什么回!你那差事,早就叫人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