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2章
文德殿内,氛围庄重肃穆,宁静寂然。除了李丞相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之外,再无其它声息。
“陛下,此次的税法修撰,臣已将各项杂税合并,简化了以往繁琐的流程。臣认为税制革新之后,不仅便于官府管理与征收,更利于民。此次改革,于天下民生而言,将会是一次极有利的举措。于大邺而言,更是长久之益。”李丞相发表完建议后,司马徇并未立即表态。他高坐上首,明黄色龙袍上的云龙纹饰庄严耀眼,头上的冕旒不经意间划过一道道流光,仪容峻整,气势凛然,眉眼之间喜怒难辨,身姿笔挺,尽显帝王威仪。他将目光投向阶下臣子,缓缓开口道:“诸卿可有高见?”孟太尉手持玉笏,上前一步答道,“李大人所言极是,臣并无意见。只是臣有一些小小拙见,望陛下聆听一二。臣建议将其中的大税之一人头税并入田赋,合二为一,按亩征银,无地者不必再缴人头税。另还有可以允许百姓折钱免役,以钱代役,不必再强制服役。”
司马徇轻轻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凝目沉思。阶下的众位大臣也是低头思索,分析其中的利弊。
片刻后,李丞相朝上首拱了拱手,首先出声道:“陛下,臣认为孟太尉的建议极好,在原来的基础上更加精简锐化,想必此次税法革新会成效显著。轻征薄赋,利国利民,地方及各级官吏难以再中饱私囊,百姓得以减负,于民生而言乃是一件极有利之事。”
“不可!“户部尚书躬身一礼,谨声道:“臣并非有意与诸位大人作对,只是臣认为国之税法不可冒然变更……百年祖制不可轻改,臣建议先观察各州郡县的情况,再定夺税法是否要变更……”
“不能再等了!臣认为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渭州、丰平县、滦县等地正是刚刚缓过灾情的地方,此时急需安抚…”孟太尉疾声厉色,半点也不退让。
“旱涝灾情历年都有,臣认为不能因此就变更税法,万一发生差错,难上加难,怎么和天下百姓交代…”
又是一次翻天覆地的争辨。
司马徇目光平静,观察着阶下诸位大臣的神态,修长分明的指骨轻扣着龙椅扶手上的龙首。
众人正高谈阔论之际,殿门忽然被人打开一道缝隙,李顺低头迈步走了进来。他的状态看起来似乎无异,
但从他略显急促的步伐里却窥出了一点端倪。但如此紧要的关头,如此重要的议事,即使他表现得再寻常,也很难让人不察觉出端倪。
李顺蹑手蹑脚地走到皇帝身边低头耳语了几句,便见皇帝的眉眼一点点沉了下来,点点杀气溢露出来。
陛下一向心思深沉缜密,喜怒不形于色,如深潭般难以窥底,此时居然看到了他情绪难得外露的时刻。
司马徇径直站起身,疾步如风般朝殿外走去。李顺则留下来善后,向阶下的诸位重臣高声道:“陛下有命,议事暂停,择日再议。”
“臣等遵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一向沉稳的陛下难得失态,是公事还是私事?关乎于男还是关乎于女?
想到近日新立的那位小皇后,这些成了精的老狐狸们纷纷皆有了思量,层层皮肉之下的七窍玲珑心,如同抽丝剥茧般盘算着一遍又一遍。卫雎再次睁开眼时,一张治惑跌丽的面容霎时映入了她的眼帘。那人生得妖冶艳姿,魅惑多情,肤色冷白,眉眼勾魂摄魄,鼻骨高挺笔直,一双眼珠子既有墨玉石般的光泽与质感,亦诡秘幽沉,深不可测。长睫浓密如羽,根根分明,自然向上翘起,无意之间撩人心扉。唇色极艳,如同雪中一红般那样惊心醒目,一眼便抓人眼球,令人难以移目。见她有些发懵地看着他,容色艳惑的男人轻轻勾唇一笑,带着安抚和怜爱的意味,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脸,温热的指腹缓慢流连着她的雪白柔嫩的面颊。
卫雎恍恍惚惚,以为自己仍然自处于某一个香艳旖旎的梦境之中。可是脸上那人手指的触感是活生生的,令人难以忽略的体温和气息正在轻抚她的脸庞。
不对!卫雎的意识终于回拢到现实当中,彻底清醒了过来。这个男人明明生得很脸熟,就是她认识的季景和!她想坐立起来挣脱他的怀抱,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只能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略带惊慌,磕磕绊绊道:“你你你……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季景和弯唇一笑,声色压低,瞬间便变换成了另外一个声音,是属于绣娘的音色。
“奴家带姑娘出去玩呀。”
卫雎惊异得瞪大眼睛,目光逐渐聚焦于他的眉眼之间,打量片刻之后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他和绣娘根本不是表姐弟的关系,眉眼也不仅只是神似而已,根本就是一模一样!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回想起之前他在她面前的伪装,两人之间相处的那些点点滴滴,卫雎的神情变得又惊又怒,拼尽全力慢慢攥紧了拳头。想到他以帮忙之名故意摸她的脚,吃她用过的碗勺,那些过于亲密而显得有些怪异的举动,卫雎不由得又羞又恼。
“你这个登徒子下流胚!”
她抬起拳头朝季景和脸上挥去,可惜用尽力气也只擦到了他的下颌。四肢因为乏力,在抬到半空时便软软落下了,只能顺着他的脖颈滑回原处。可是手还未完全落下,便被他的大掌轻轻包裹住了。季景和握着她柔软的纤手递到唇边,歪头望向她,浓密的长睫轻轻一眨,眼神潋滟多姿,声音轻柔,撩拔人心。
“姑娘不要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我只是太喜欢姑娘了,实在是情非得已,难以抑制…姑娘原谅我一下可好?”
“才不是!"卫雎的瞳眸微微睁大,非常凶地瞪了他一眼,大声反驳道:“你根本就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心思污秽,变态下流而已!”“我的确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喜欢姑娘这一点却是容不得假。”男人专注凝视着她,目不转睛,墨玉般的眼眸如同深潭,眼波流转间,仿佛漾开层层轻浅的涟漪,神秘且温柔。
卫雎反驳道:“我又不喜欢你。而且我们也不熟,谁知道你是不是色欲熏心阿……
最后一句话,她越说越小声,几乎是嘟囔着道出口的。季景和轻轻一笑,没再过多解释。
于有些人而言,爱和欲从来都是无法分开的。他从暗格里拿出一只羊皮水囊,递到卫雎面前,“姑娘可觉得口渴,想要喝水吗?”
卫雎抿了抿干燥的唇瓣,警惕地看向他,“你不会又下药了吧?”季景和微微弯唇,泛起一丝笑意,“姑娘放心,你都已经在我身边了,我何必还要下药?”
卫雎想了想,倒也对。
喝了的话可能会被迷晕,不喝的话又会渴死。那她还是选择喝吧。
卫雎浑身乏力,自然没有力气接过水囊,就着季景和的手直接喝了起来。感觉止渴之后卫雎便停了下来。
季景和全程一直耐心地喂她喝水,动作轻缓,神情温和。卫雎转头看向他。
这人的面容虽然陌生,但眉眼却令她感到十分熟悉,是曾经和她一起朝夕相处过的人。
看着他的眼睛,卫雎忍不住告诫道:“你最好快点放我回去,不然皇帝会杀了你的…”她眉头微微蹙起,加重语气道:“你会死的……”季景和微微凑近她,眼神温柔得如同三月融化的春水,流淌着安宁静谧的暖意,唇角含着一抹轻浅的笑意,声音轻柔:“我不怕,姑娘不必担心。”见他不听劝,卫雎气呼呼地扭过头去。半响后,却听见了有人喝水的声音。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卫雎惊讶地转过头来,果然看见季景和正在用水囊喝水。甚至她敢肯定,他的唇覆盖的位置一定是她留下的,因为囊口的周围都十分干燥,没有任何湿润的痕迹。
她将目光转向季景和,男人修长冷白的脖颈上,性感的喉结轻轻滚动,唇线随着清水的滋润变得更加清晰分明,唇色自然天成,艳浓靡红,异常惹人注目见卫雎望向他,他停下了动作,似疑惑道:“怎么了吗?”卫雎的耳尖有些不争气地微微染上了红意,羞恼地质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为何?“季景和略微扬眉,状似不解,无辜道:“因为水囊只有一个,而我也口渴了而已。”
“…“这个登徒子下流胚变态!
卫雎气得再次捏住了拳头,但他现在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什么也对他做不了,只好再次扭过头去,不再与他多言。
反正说了也是白说!
卫雎不想理他,男人却不肯放过她,猛然凑得她极近,一双含情眼直勾勾地望着她,问道:“姑娘饿了吗?”
卫雎压抑住如同乱麻般的心绪,冷漠道:“不饿。”她始终没有望向他,可却能感受他的眼神,灼热逼人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她,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你生气了吗?"季景和含笑问道。
卫雎气鼓鼓道:“换作是你,只不过喝了一杯茶就突然被人掳了去,不仅不知道自己正身处哪里,而且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只能任人摆布,你会不会生气?”
“如果这个人是姑娘的话,那我不会生气呢。”“……“卫雎又被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