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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小雨(1 / 1)

消毒水的气味像把生锈的刀,顺着鼻腔刺入太阳穴。陆昭踉跄着扶住走廊的金属扶手,肋间的钝痛随着呼吸起伏,仿佛有青铜碎片在肺叶间游走。他低头看向渗血的右臂——急诊医生草草包扎的纱布下,几片嵌在皮肉里的青铜碎屑正在吸收血珠,泛出诡异的青绿色荧光,如同蛰伏在血肉里的萤火虫。

监护室的玻璃窗倒映着他支离破碎的影子:冲锋衣左肩撕裂的破口露出渗血的纱布,脖颈处还粘着东莱阁爆炸时的彩绘漆片。陆昭用指腹蹭了蹭伤口,突然听见玻璃窗内传来气若游丝的呼唤:“哥?“

陆昭听到妹妹的呼唤,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推开门时,呼吸机的嗡鸣声骤然清晰。小雨躺在升降病床上,苍白的脸陷在蓝白条纹的枕头里,仿佛随时会与床单融为一体。她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这是渐冻症晚期才有的症状,陆昭记得三个月前的主治医生指着CT片说:“脊髓神经像被青铜浇铸了。“

“不是说...送完最后一单就回家吗?“小雨的声带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血沫的气息。她试图抬起手臂,却只让被单下的膝盖微微隆起——那里本该是少女圆润的曲线,如今却像干枯的青铜器纹路般凹凸不平。

陆昭慌忙按住她抽搐的手指,掌心的青铜纹路突然灼痛。他看见妹妹枕边摊开的《秦汉传奇》,书页间夹着他们去年在康复中心的合影。照片里的小雨还能扶着助行器站立,马尾辫上别着他送的青铜发簪,此刻那支簪子正插在床头的葡萄糖瓶里,簪头的玄鸟沾着碘伏痕迹,像在泣血。

“路上摔了一跤。“他扯开便利店塑料袋,虾饺的蒸汽模糊了镜片。谎话出口的刹那,纱布下的青铜碎屑突然游动,在伤口处烧灼出焦糊味——就像父亲失踪那夜,书房里那尊突然迸裂的青铜鼎散发的气息。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年前的雨夜,十六岁的陆昭抱着高烧的小雨冲进急诊室。父亲陆明城在电话里说“马上到“,却再也没出现。他们在医院长椅上等到天明,直到警察送来沾着铜锈的西装残片——父亲的车在骊山北麓坠崖,现场散落着刻有古怪铭文的青铜器碎片。

“你身上...有硝石的味道。“小雨枯瘦的指尖摸索着触到绷带边缘。陆昭这才发现妹妹的指甲缝里嵌着铜锈,和她床头那尊青铜卧鹿底座上的铜绿如出一辙。那是父亲送给小雨的十岁生日礼物,鹿角上“长毋相忘“的刻痕间,此刻正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护士冲进来时,陆昭被挤到墙角,看着妹妹单薄的身躯在急救操作中震颤。白大褂掀起的瞬间,他瞥见小雨后腰处若隐若现的星图光斑,正与陈玄风背上的《天文分野图》遥相呼应。记忆中的某个画面突然闪现:父亲书房暗格里,褪色的羊皮卷上绘制的星图,正与此刻妹妹身上的光斑完全重合。

“家属请出去!“护士拉上隔离帘。在蓝光闪烁的间隙,陆昭看见妹妹的静脉在皮肤下凸起青铜色纹路,宛如兵马俑铠甲下的机关榫卯。她的病号服领口滑落,锁骨处赫然印着暗红色的锁链图腾——与东莱阁老者手腕上的纹身一模一样。那夜父亲失踪前,西装内袋露出的古籍残页上,似乎也画着同样的图案。

消防通道里,陈玄风的声音混着青铜器特有的腥涩飘来:“每日子午二时,龙脉地气最盛,她的封印就会松动。“老教授的白大褂下摆结着冰晶,袖口露出处理过的烧伤,焦黑的皮肉间嵌着停车场那夜留下的青铜碎屑。陆昭突然想起,三年前认尸时法医说过的话——父亲烧焦的遗体里,也检测出大量青铜成分。

烫金名片被塞进掌心时,陆昭摸到凹凸的云雷纹。暗红漆面上,《山海经》西次三经的星象图正在吸收他伤口的血珠。当拇指拂过昴宿星官的位置,皮肤下的青铜纹突然发烫,在名片烙出冒烟的焦痕——就像父亲书房那盏台灯底座,某个雨夜突然在木质桌面上烧出的星图痕迹。

“别让她接触任何青铜器。“陈玄风按住他颤抖的手,指间滑落几片彩绘陶俑的残片。陆昭瞳孔骤缩,那些残片的纹样,与父亲最后接手的考古项目中的陪葬品完全一致。记忆如利刃剖开迷雾:父亲失踪前夜,曾指着青铜鼎腹部的铭文说:“这些文字在呼唤血脉相通之人......“

陈玄风从怀中取出一件泛着幽光的青铜器物,形似远古祭祀用的号角,表面密布着螺旋状的雷云纹。“这是夔龙角,“他的指尖抚过器物表面突然亮起的铭文,“遇到危险时吹响三次,角鸣会沿着龙脉传讯。“

陆昭接过时,夔龙角内壁传来细微震颤,仿佛有无数青铜粒子在共鸣。当他触及角尖的玄鸟浮雕,一缕青烟突然钻入鼻腔——那是骊山皇陵陪葬坑特有的土腥味,混杂着父亲书房常年不散的檀香。

“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陆昭摩挲着角身上凹陷的甲骨文刻痕。

陈玄风怔了怔,霜白的眉梢积着阴影:“电磁波会惊动'它们'。“他转身走向楼梯口,呢喃声在消防通道回荡:“记住,玄鸟血脉觉醒时,青铜既是铠甲也是牢笼......你务必要护住你妹妹“

凌晨四点的陪护椅上,陆昭凝视着妹妹随呼吸起伏的轮廓。小雨的枕下压着青铜卧鹿,鹿角“长毋相忘“的刻痕间沾着干涸的血迹——去年生日时,妹妹用最后能动的右手为他切蛋糕划伤的。那天她笑着说:“哥的血和鹿角颜色好像“,现在想来,当时渗入青铜纹路的血珠,确实泛着诡异的青金色。

“哥...“小雨忽然发出梦呓,渐冻的指尖无意识抽搐,“别碰...那些眼睛...“陆昭浑身一震,想起爆炸瞬间涌入脑中的画面:青铜罗盘裂解时,十二只刻着重瞳的青铜眼珠在火雨中凝视着他。此刻妹妹的枕巾上,正渗出铁锈色的汗渍,在月光下泛着青铜冷光——与三年前父亲书桌上那滩来历不明的液体何其相似。

洗手间的镜中,蔓延至小臂的青铜纹正在吞噬伤口。当水流划过渗血的绷带,蒸腾的雾气在瓷砖上勾勒出阿房宫复道图案。陆昭颤抖着解开衣扣,发现锁骨处浮现出与妹妹同款的锁链图腾,正在缓慢收紧。他突然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夜,小雨将青铜发簪插进他发间时说的:“哥的锁骨真好看,像藏着把青铜锁。“

回到病房时,监测仪的波纹正化作篆体《秦律》。小雨枯槁的手指死死攥着发簪,簪头的玄鸟双目赤红,羽翼处凝结着新鲜的血珠。陈玄风的名片在裤袋里发烫,淮海中路1413号的坐标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羊皮地图重叠。陆昭轻轻掰开妹妹的手指,发现她掌心攥着张字条,歪扭的笔迹是他熟悉的稚气:“哥哥受伤了,要消毒。“后面画着个笑脸,眼角却晕着泪痕形状的墨渍——就像父亲失踪那日,小雨在认尸同意书上滴落的泪痕。

雨又下了起来。在医院后巷的雨棚下,陆昭看着雨水在青铜纹路上蒸腾起青烟。父亲失踪前夜抚摸过的外卖箱贴纸正在剥落,秦始皇陵的轮廓在雨中扭曲成锁链图腾。他摸出手机,昨日订单里的“东莱阁“已变成乱码,商户照片角落的青铜罗盘正在数据流中裂解,每一块碎片都映出小雨病床的监控画面。

当子时的更漏声在意识深处响起,陆昭终于看清那些青铜纹路的真容——那不是简单的铭文,而是用殄文篆刻的契约。两千年前的血脉正在他体内苏醒,而病床上日渐枯萎的小雨,正是维持这个古老封印最后的锁芯。

雨势骤然加剧,豆大的雨滴砸在雨棚上,奏出金戈铁马般的战鼓声。陆昭攥紧夔龙角,掌心的青铜纹路在雨水中泛起青芒,每一道纹路都像被唤醒的古老契约。霓虹灯在雨幕中扭曲成玄鸟展翅的轮廓,映在他瞳孔里却化作父亲坠崖前最后的眼神——那不是恐惧,而是某种灼热的期待。

“该做个了断了。“他对着虚空呢喃。夔龙角突然发出低吟,角身上的雷云纹次第亮起,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将骊山皇陵与妹妹病房的监测仪相连。当第一道闪电劈开夜幕时,陆昭终于读懂青铜契约的最后一则条文:以血饲器,可换阴阳。

雨幕中忽然传来环佩叮当。诏安局的女人站在街角,机械义眼旋转着对准他的心脏。她手中的汉剑正在滴落青金色液体,剑柄处嵌着的,赫然是东莱阁爆炸时消失的青铜罗盘碎片。而她的颈间,正戴着与小雨同款的锁链吊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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