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价码
短短两日之间,上门的三拨人,都是来请苏商上门看事儿的。一拨是镇上的街坊,也不急,只是怀疑家里的孩子撞客了,便想让苏商去瞧瞧一-清平镇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太平,镇民们知道苏商厉害,但因为几乎没人请过她,也不知她要价高。
这件事已经不用苏商去了,时效过了,小瓷闲的没事在镇子里溜达,方才看那孩子被打的满院子跑,他根本没撞客,只是偷懒不想去学堂罢了,才一日过去就漏了馅。
第二拨是大户人家的下人,进来找不到苏商,急急忙忙就走了,想来是拖延不得,扑了个空便又去别处求助。
这个不用管,他们要是没能得救,还有需要,自然会再来的。第三拨只有一个人。
小瓷把妙法娘娘面前终于新换上的锦缎软蒲团当蹦床,在上头蹦蹦跳跳的道:“嘻嘻,那人可怂啦!推开门缝喊了两声没人应,一步都不敢迈进来,后来在门口磨蹭了好一会儿,最后现场写了封信从门缝塞了进来。”苏商已经知道这是谁了。
唉,不是,这小子是有多倒霉啊?
果不其然,等小瓷把被它折成了猫猫头的信拿过来时,苏商展开就看到了程乾之的大名。
苏商腹诽,这么下去他早晚得把家产都双手奉送给她,要不直接全捐给琉璃观,他自己过来当个挂名的俗家弟子算了,混个终身制会员。但拆开看内容,才发现这次竟然不是他自己倒霉,而是帮别人求助。先前程乾之的遭遇传开了之后,熟人们不少调侃他,但也替他庆幸,真碰上个有本事的,三下五除二就把工厂的事解决干净了,否则他前期为了纺织厂投的钱可就要打水漂了。
这是一传十十传百,有个平日不熟悉,但也有过生意往来的熟人,突然打电话给他,求他引荐。
至于那人为何不亲自来,是因为他连着所有的亲眷和仆役,都被作祟的鬼魂生生困在了宅子里头。
那人有钱,住南安城的小洋楼,家中安了电话,姑且还能远程求助,否则,怕是全家老小都要被困死在家里边。
再具体的,程乾之便也不知道了,电话的信号不好,时断时续,对方也好似被吓破了胆,颠三倒四,说不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其实就算胆色过人,也未必说得清,毕竟平常人,也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呀。就是这么云里雾里的一件事,但程乾之无条件相信苏商的实力,故而将出事那户人家的地址和电话写的很清楚。
镇里压根没有电话线,苏商决定直接□□。小洋楼,在南安城里,有电话的那种,美得嘞!不过,她并不急着去,既然那家人数日都没遭遇危险,只是被困着,那她也并不着急。
于是睡了觉,吃了饭,直到月至中天,才顺着信上的地址找过去。还离着老远,就能看到一排西洋风格的铁围栏,围住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小花园,花园中间,则是一栋漂亮又气派的三层洋楼。乍看其实没什么,只是这洋楼一盏灯火也没有亮,就显得有些阴森。苏商摇下车窗,感受到了一股说不上浓的阴气,路人经过,大概只会觉着这个夜很凉爽。
这鬼倒是目的明确,除了这家人,谁都不祸害。下车之后,苏商去敲门,自然是没有人应。不等她吩咐,巫槐已经变化了形态,流进了缝隙,从里边拧开仿若被锈蚀住了的门锁,将大门打开。
苏商步入院子。
原本,她是想在见雇主之前,先见见鬼的。可巫槐这会儿没有披着人类的伪装,所到之处,连黑暗之中如有实质的怨气都缩回去了。
简直就像是它驱散了浓稠的化不开的黑暗,引来明月独照。而且,这月光不仅照在了它身上,还分享给了她。直等到巫槐转过头来,略有些不解的看她,似乎疑惑苏商为何不跟上来,她才摇头道:“没事,你走你的,我看风景。”等巫槐在小洋楼门前停下来,转头等着她的指示,苏商才跟上来和它并肩。敲了好几次门之后,屋里都没有声音,过了许久,才有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着颤从门缝钻出来:“谁?是…是哪位高人来救我们了吗?”苏商:“知道还不给我开门?”
这话很不客气,可门立刻就开了,一个面色惨白憔悴的老妇人看到苏商之后,拍着胸口,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大师,我们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他们这一家连主带仆都出不去,只能用电话跟外边求救,那困住他们的鬼怪并未阻拦,但自从求助电话打出去,就总有人换着声音来叫门,想要借机混进门去。只不过它化形的能力不够好,要么是五官的位置奇怪,要么是身上扭曲了一块,不似人形,总归能辨认出来。
这么经过几遭之后,它也懂得学习,外形上越来越像人了,便越来越难以分辨。
可外来人是救命的唯一希望,又不敢不理,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而这鬼虽然在戏耍折磨他们,可很有礼貌,说话温温和和的。像苏商这样的态度来叫门,还是几天来的头一遭。
因为没素质而被认证为活人,苏商心情还挺微妙的。但是算了,她还要做更过分的事。
“你们这儿谁说了算,带我过去聊聊。”
跟着上到二楼,她就见到了这栋小洋楼的主人,武先生。老头子被一个穿着旗袍的中年妇人用轮椅推出来的,身材臃肿,一副被酒色财气掏空身子的模样。
虽说偌大的宅邸,食水暂时是不缺的,可这几天被吓的够呛,身心俱疲,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浑浊的眼睛看向苏商,似乎对于一个这样打扮的年轻女子不能十分信任。但求助的电话打了那么多,就这一个真的来了,也全须全尾的穿过院落,进了屋子,所以话到嘴边,质疑都被吞了回去,只恳切的希望苏商能救他一家老小二十几口□命。
“价码……您尽管开,只是希望您能快刀斩乱麻,毕竞我……咳咳,还有好几个孩子尚且年幼,再这么拖下去,就要出人命了。”苏商哼笑一声:“什么价码都行?那这样吧,我看你这院子不错,以后归我,如何?”
老头子本来呼吸就跟破风箱一样,听了这话,一口气没喘匀,剧烈的咳嗽起来。
旁边的妇人急忙蹲下来给他顺气,好一会儿之后,才站起身看向苏商,拿出帕子来假装拭泪。
“苏小姐,您这就有些为难人了,若是赶我们出去,我们今后可怎么活呀,难道要流落街头讨饭吗?”
武先生拽了下妇人的袖子:“哪儿有你插嘴的份!咳咳……您要是想要宅子,或许我可以用钱来抵呢?我也有钱放在银行里,也投资了一些实业,只是,收回这么多钱需要时间,您能不能通融些时候……自从苏商干了天师这一行,通融两个字她都听了不知多少次了。她很冤枉啊,分明她是明码标价,来给人排忧解难的,怎么都说的好像她才是那个放高利贷压迫他们的债主似的呢?她抱着手臂,有些好笑的开口:“我当然是可以通融,但是你身后的那位肯不肯通融我就不知道了。”
武先生被吓得大惊失色,转头,什么都没有看到。那儿的窗户关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纹丝不动。他转过头来,略微茫然的看向苏商。
苏商走过去,将窗帘猛地拉开,就见窗户上,贴着一张半腐烂的鬼脸。这鬼脸已然没了半边,挂着黄色脂肪的骨头上,还有蛆虫爬进爬出。它勾唇,露出一个笑脸来,用仅剩的一只浑浊的眼睛对着武先生,随后嘴唇开合,做了个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