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二十四章歇脚
“那就好。"陆明垂首,唇角勾出一个温柔的笑,“能帮到你就好。"<1他很快就接受了程知遇的话,无论是重生这样听起来就很荒谬的言论,还是坦坦荡荡地说拿他当棋子,他都接受良好。因为陆明信她。
哪怕,当棋子也好..……只要能帮上阿遇就好。陆明唇角渐深,脸颊微不可察地蹭了蹭程知遇的掌心。
马车的行进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天色渐晚,鸦声掠过树梢,振掉一地枯叶。“姑娘,前面去看了,是一处小村,没有店家,只有几个住户尚还亮着灯。”程知遇想了想,隔着帘子回他,“那就去敲敲门问问那几个住户,可否留我们一宿?我们愿付银子。”
“哎。“随行的一应,忙不迭地去了,不过一会儿,几声妇女温和的询问便在马车外响起。
“小娘子?”
程知遇抬眉,躬身撩开帘子,只见几个村妇围在一堆,旁边还站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官人,像是来壮胆子的。站在最前面的是位布衣妇人,手里牵着一个啃手的小女娃,衣料虽粗却整洁合身,面容慈悲、观之可亲。程知遇不由得放下戒备,拉着陆明缓缓下了马车。泼墨般的夜空险些叫人看不清,好在随从们都提了灯,昏黄的光映照,照亮了程知遇的视线。晚风吹出几丝冷意,院子递过披风,程知遇顺手给陆明系上。“你们是这儿的住户?我姓程,叫我程娘子便好。“程知遇讶异这么多人,却很快回神,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几个妇人见程知遇样子讨喜,不免也放下心来。“叫我孙娘子就好哩。“牵着小娃娃的布衣妇人弯唇浅笑,“方才听说,你们是回乡的,路上耽搁到这儿了,这方圆百里就我们这一个村子,夜里赶路不安全。再说,出门在外,哪有不帮的,今个你们就放心宿在这儿。”“多谢多谢。“程知遇喜上眉梢,从旁边随从手中接过一块碎银,上前塞到孙娘子手中,“一点子心意,就当请诸位娘子喝茶了。”“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收,举手之劳罢了。"孙娘子连忙要塞回去,站她手边的一位,戴着朱红耳坠的娘子笑吟吟地挤过来接过,“哎呀,孙娘子,人家的心心意嘛,你就别推脱哩。”
她像捧个宝贝似的,放在牙边轻轻地咬,倏然惊喜道:“真滴真滴!”“周娘子!"孙娘子无奈地斥了她一声,转过头温柔地冲程知遇道:“别在这儿站着了,夜里风大,进屋暖和暖和。”
“哎。“程知遇甜甜一应,握住陆明的手腕跟上去,等进了屋,众人这才注意到她后面跟着的这位小郎君。
孙娘子手脚麻利地将地方拾掇出来,她本想叫守在门口的那两人到屋里来待着,死士却死活不肯。为护程知遇安危,死士们轮番值夜看守,在门口,出了什么事赶过去方便。
孙娘子拗不过他们,便从屋中翻出两套铺盖放在门口,也算是叫几人值夜换班时能好好休息。
她的屋不大,其余死士便分散到村中各个农户家,单分出一个看着那老头,怕他吃不了苦半路卷铺盖跑了。
一众娘子围着陆明和程知遇打量,热情地给他们端热饭热菜,左一句右一句地扯。
周娘子笑眯眯地嗑着瓜子,眼尾细纹也瞧出几分俏皮,“哎呦,他这衣裳的料子好啊,瞧着滑溜溜滴,还有暗纹哩。”“我瞧着也好,亲自挑的,这色儿多衬他啊。“程知遇从周娘子手里接过一把瓜子,边嗑边点点头赞同。
一群人围着他看,从他头上的玉冠看到脚上的挂穗靴子,陆明僵硬地挪动身子,站在程知遇后面,紧张地捏着她的发带。碎发扫过高挺的鼻梁,薄唇水润,一瞧就是俊逸的少年郎,周娘子不免八卦起来,眼睛滴溜溜地转,“咿呀,这是害羞嘞,还知道往娘子身后躲呢。"几个嫂嫂哄笑,掩帕你一句我一句地戏言,给陆明哄得整个人宛若红透的虾,揪得程知遇辫子都有点疼。
为了保护自己的小辫子,程知遇连忙出来打圆场,“哎呀哎呀,他都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你们就别逗他了。“程知遇仰头看他,给他找了个台阶下,呐,你是不是困了来着?你先回屋睡觉嗷。”陆明犹豫着轻捻她的发带,缓缓颔首一应,程知遇便往旁边递了个眼神,旁边随从眼疾手快上前搀着他进屋。
见陆明走了,众人便把目光落在程知遇身上。“你们打哪儿来的?他这.……“周娘子放低了声音,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程知遇嚼着瓜子仁,微微沉吟,“我们东京来的,他……是戴家的公子哥,叫戴余。"程知遇面露愁容,将瓜子放在桌上,“唉,我们门当户对、两情相悦,奈何,奈何有歹人嫉妒他的才华,才刚成亲就伤他眼睛。“程知遇掏出帕子一甩,佯装抽泣,“人家说江州有好药,可令他重见光明,我们这才着急上路。路上、路上还遇到了山匪,抢我们银子鸣鸣。”“你们也别怪他。"程知遇据了据眼角虚无缥缈的泪水,苦涩一笑,“他自伤了眼睛,便羞于见人,这心里附……唉。“程知遇欲言又止,一副心疼悲痛的样于出门在外,不暴露自己的信息是一等大事,程知遇信口胡谄,演得是有鼻子有眼。当然,顺手也能给陆明找个台阶下,免得他被人围观。众人见状,只得安慰几句,便不敢再问什么,怕再提起人家的伤心事。孙娘子为她斟了一盏茶,气得咬牙切齿,“怎能如此?!你们这日子本就过得艰难,路上的是什么人,竞还要抢你们,真是作恶多端!"众娘子也纷纷为其打抱不平。
程知遇立马哭哭啼啼的,“谁说不是呢呜鸣,那独眼龙、刀疤脸赫得我是闭眼难眠.…
“娘子,我们回来了!"一声粗犷的声音响起,独眼龙笑嘻嘻地推开门,“娘子,你不知道,我们今个挣了一大笔银子,路上回来我还买了肉,你……你怎么在这!!!“独眼龙大惊失色。
程知遇一愣,立即站起身指着他,“抓山匪啊!”“大哥,怎么站门口不进去啊?嫂嫂,我们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找到这来了一一”刀疤脸尖叫着往独眼龙身上爬。
“你不是说你去当猎户了吗?合着就是去抢人家的银钱!你觉着你做得道德吗?“孙娘子气得直掉眼泪,众娘子一人拿着一个烧火棍,指着自家官人骂。周娘子更是暴跳如雷,“好啊你个贼刀疤,就这么哄老娘歙,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道自己斤两了是不嘞?!我叫你骗我,叫你骗我!"她拿着烧火棍屋子追着刀疤脸打,打得刀疤脸屁滚尿流地满地求饶。程知遇趴着门听,听着那群山匪的哀嚎,啧啧感叹。“听见没。“程知遇蹲在地上小声教导,“这就是骗人的下场,挨揍了吧,陆明,咱可不能学嗷。”
陆明抱着膝盖,乖巧应声,“阿遇,我保证,我从不骗你。"他说得认真,一边说还一边点头。
程知遇倒是没在意那么多,满意地点点头,伸长脖子继续趴在门上听墙角。谁料屋外骂声倏然一停,孙娘子推门,偷听的程知遇一个屁墩就摔在了地上,还来不及眦牙咧嘴,便收起虎牙连忙礼貌打招呼,“孙娘子,哈,好巧。“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孙娘子见她样子立即脸颊一热,欲盖弥彰似地捋了捋头发,又抚了抚衣裙,撑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局促笑容,“程娘子,真是抱歉。”那群“山匪"跪坐得笔直,自家娘子就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起来气得不轻。孙娘子出面替他们解释,将银两放在程知遇手中,抿唇面露歉意,“程娘子,实在是对不住,我们家这几口子干了浑事。我们这地处偏远,来回除了你这样的过路人,连个生意都做不起来。我这家里,还有个孩子,他就心急,出了这主意。”
泪珠啪嗒啪嗒从她眼眶里掉出来,对于自家官人,她是又气又恼,却也心疼但对着程知遇,又不由得心生愧疚,又羞又臊,便抓着程知遇的手几度哽咽,“他说今个是他们第一次干,平日他最心善,我也不知他这回是怎的一一”孙娘子哭得险些说不出话,只得断断续续地真诚道歉,“实在是,实在是对不住!你的银子我要回来了,只是他们几个混账花了不少,但你放心,我们厂家就是凑,也会给你凑出来,日后绝对会严加管教,不再做出这样的事来。”她泪珠直掉,瞧得独眼龙心心疼,攥了攥拳头,狠狠地扇了自己几巴掌,转向程知遇郑重地冲她跪地磕头,“小娘子,是我混账,与我娘子无关。她平日善良得连只蚂蚁都不肯伤,是我动了歪心思,你们放心,明个我们几个就去林中打几只兔子、野狐,去镇上换银子回来,必定会把花的补上!”镇子离这儿有多远,程知遇是知道的,一来一回天都黑了,不然今个他们也不可能借宿在他们家。
她长叹一口气,把银子按回孙娘子手里,“就当我交的房钱,大哥他们也只是吓唬吓唬我,并未真伤了我们。你们好心收留我们,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哪里会责怪。”
“这个我能作证,刚开始我们只想抢个几贯钱,是她给的太多了。“刀疤脸顶着一脑袋包出言道。
周娘子一脚踢过去,咬牙切齿地骂道:“哪儿他爹的都有你,憋着!”刀疤脸赫得腿都软了,双手抱着脑瓜,又顶着一脑袋包低下头去。程知遇扑哧一笑,勾起唇角笑道:“我们营州有一句话,叫不打不相识,这不就熟络了?往后,我就叫你们嫂嫂,你们就唤我小妹,保不齐我回来的时候,还得再叨扰你们一番呢。”
孙娘子欲言又止,想把银两还给她,却被程知遇不由分说地按回手里,“哎呀,嫂嫂你这不都帮我出气了嘛,我这坐了一天马车腰酸背痛的,现在困得要死。嫂嫂,你要是真为我好,就让我现在早点睡觉,嗷。"她絮絮叨叨地晃着孙娘子,眼睛滴溜溜一转,“这样,明个让大哥们给我们赔罪,就用今个猎的这只兔子给我做好吃的,如何?”
程知遇都这般说了,孙娘子抿唇,将秋水似的目光转向独眼龙,“听见没?还不快谢谢小妹。”
独眼龙一愣,连忙笑开了感谢。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程知遇美滋滋地伸个懒腰,问她今晚睡哪儿?孙娘子抱着被子,带她走到陆明面前,温柔地说道:“屋子不多,你们两个睡这间,我和你大哥、小侄女睡另一个屋。”“?“程知遇困意全无,在自己和陆明之间指来指去,“我?和陆,啊呸,戴余?”
孙娘子站在门口理所应当,“不是你说的吗?门当户对、两情相悦,刚、成、亲,夫妻二人睡在一起有何不可?“她温柔一笑,“好了,不打扰你们了,明早见。“言罢,关了门。
“不是。"程知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挠了挠头看向陆明。两人大眼瞪布条。<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