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且向长安度一春（6）
废帝尚在襁褓就登上了皇位。
彼时世家最为鼎盛，在他们眼里，老迟家谁做皇帝都可以，都能被控制。废帝连话都不会说，就更可以了。
他们还给他选了个年号，叫天元。
响亮亮得很。
废帝曾经跟淑妃讥讽道：“怎么不给朕取个名叫地阁方圆呢？”淑妃窝在他怀里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因为她觉得自己比废帝惨。外面的人都叫她妖妃，说她是狐狸精投胎，她一个好名字都没有。
废帝一看爱妃哭了，只能哄。哄着哄着两人就滚去了床上。1没办法，前朝世家不让他接触，后宫他也不愿意去。年轻气盛的，还是多在鸳鸯被里翻一翻吧。
他翻得又好又浪，淑妃很喜欢，但外面四处都在造反，他们随时都可能掉脑袋，这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她爽完了又哭，“这可怎么办？咱们逃吧？”废帝也想逃。但逃不掉。他在被子里面翻浪的时候还有人在外面守着呢。他每次都捂着淑妃的嘴巴不让她叫，淑妃不高兴,他就自己叫大声给她听。他还是很爱淑妃的。他苦恼地看着她，觉得比起逃出去，其他的办法更快活：“要不，我再疯一把让你做皇后吧？咱们做名副其实的夫妻。”他跃跃欲试：“咱们把外头那些人都杀了，今晚就拜堂成亲！”淑妃吓得要死，骂道：“天老爷，我宫女出身，做个淑妃就是狐狸精了，你要是废了皇后让我坐上去，那我彻底完了。咱们今晚就掉脑袋！”她临睡前还求他，“你没真疯吧？我还想活呢。多活一天也好啊。”废帝有些不高兴，但爱妃想活，他也只能陪着活。他们最后也真的活下来了。
只是，活下来后，她就毫不犹豫抛弃了他。她又去过好日子了。
好日子啊……
废帝躺在城隍庙里，看着窗外的白雪笑了笑，“雪娘，你可让朕好找”“雪这个字，以前是天上下的雨，是飘在空中的羽。后来，便成了彗。”“李成英跟我说，这是一个人的手，拿着两个扫帚在扫雨水。”兰雀字写得难看，学字的时候也囫囵吞枣，只记得读，没有好好学过释义。这般的她，字都不懂其意，竟要学道德经，她便也跟这雪一般，一个人的头上长了两个脑袋。
头大得很。
她只能从头再来，请了虞逢林做她的学字先生，还像模像样给了束修一一一个猪蹄。
她道：“我当时第一次想让阿姐来陪我，就是想偷荷包换个猪蹄吃。”猪蹄于她是有纪念之意的。
她也给自己买了一个。
兰雀习惯性往轮椅前盘腿一坐，大口吃了一块猪蹄肉，连连点头，抬起头喊虞逢林：“快，快吃。”
虞逢林放下手里的笔，将写着雪字的纸收好。但他手上的猪蹄太油，还是流到了纸上。
他叹息，“可惜了。”
兰雀也觉得可惜了。但是只沾染了一点油，也没关系。她道：“待会，我在上面画一只鸟。”
就可以遮盖住了。
虞逢林也跟着一块啃猪蹄。他吃完一口，道：“这倒没必要，我再给你写一张好了。”
兰雀要临摹他的字，自然愿意临摹最好的，于是点头，“好啊。”吃完了，她举起双手，正要找东西擦一擦，就见虞逢林已经将帕子覆盖在她的手上，为她细细擦拭起来。
兰雀有些不好意思。她其实可以自己擦的，但是她一这么说，他就道：“我们不是约好彼此治病么？我如今是个废人了，什么都做不了，心里也难受。若是能为你做做事，好似也能高兴一分，总算我这个人，也不算是全废。”兰雀就不好拒绝了。而且她也亲近虞逢林。她就举着手给他，好奇问，“你说这里的官要请我们去护国道安寺？”虞逢林笑着道：“是。”
他耐心心将她的手擦干净，将手帕收起来，轻声道：“护国道安寺在长安城已有多年，是长安最大的佛寺。之前战乱时，有高僧藏了许多佛经在里头，虽然保存了大部分，但也有一些被烧毁了。如今天下安定了，太守许宁便请了许多高僧来修经书。”
无论是什么地方，人多了就要争辩争辩，和尚多了也是。“听闻是两个高僧准备辩道，许宁想着这是百年难遇的盛世，所以请咱们也去听。”
兰雀：“我们在潼关看见那么多的和尚，是不是也是为了此事来的？”然后想了想，道：“也不对啊，洛阳不信佛，驱赶和尚，长安离洛阳这么近却信佛，四处请高僧，这不是跟皇帝老爷作对吗？”虞逢林就诧异看了她一眼。
兰雀挠挠头，“不对吗？”
虞逢林立刻道歉，“对。”
恰好苏道长进门，闻言挑拨道：“他是没想到你竟然开悟这么快，还能想到这一层。”
兰雀有些不高兴，“我如今不糊涂了。”
虞逢林再次道歉，“是我不对，只是以为你还要学两年才能想通这些，没想到你才学了几天就懂了。”
他道：“你实在天资聪颖，是我看低你了。”如此一番解释，倒是让兰雀又高兴起来。她还对这些事情来了兴致，问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