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雀同情道:“怪不得你说要出远门治病呢。”
想来远方有那种戏台子里唱的神医。
她关怀道:“出了远门,在路上必定是要遭罪的,你确定神医可以治好你吗?可曾提前说过你的情况?可知晓这位神医有没有治愈过你这般的病?”
虞逢林便笑起来,努力打起精神看她,“兰姑娘,你懂这些啊?”
兰雀讪讪挠脑袋,“不懂。”
但她现在愧对他,肯定是要多问问的,问得越多,良心越不痛。她就继续事无巨细地问:“神医住在哪里啊?你什么时候走?要是去蜀州的方向,说不得我们可以同行一段路呢。”
虞逢林逗她,故作高深:“可能不同路——我要去见的这位神医啊,行踪不定,只有个怪规矩,若是他愿意收你,便到了三更就叫人来传信,告诉你可以跟着去治病了。”
见兰雀听得认真,便又继续胡诌,“他这个人,确实是神医,虽然只会治一种病,但是医者么,什么都是万通的,他只要一出手,包管药到病除。”
兰雀还从未听过这般的神医。她震撼道:“竟有如此神仙手段!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见见他。”
虞逢林摇头,“还是算了吧,他这个人脾气古怪,不是病重之人不见。”
兰雀也觉得是。她不愿意病重。她问,“那酬金肯定很贵吧?”
虞逢林:“所以说他这个人脾气怪,他也不要酬金,只要你穿着丧衣跟他坐上船,走一段八百里水路。”
兰雀纳闷:“这么怪的人啊?”
太怪了,她没了兴趣。她很是可惜:“那我就不能送你了,我已经跟虞国公夫人说好过几日就走。”
虞逢林此时已经痛得闭了眼,思绪有些模糊,便随口回了一句,“怎么不等送完我再走?”
兰雀就沉默起来。
她想,她承了虞国公府这般大的恩情,她这时候必须要说一句“那我送完你之后再走”才对。
可她说不出口。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看向虞春莹将军,最后羞愧解释道:“可我不能等了。”
与去蜀州的事情相比,所有的事情都要往后面让一让,恩情也一样。
她低声道:“我一定要马上去蜀州。”
为了让自己获得的谅解多一些,她说,“虞春莹将军在北邙山说了要回蜀州的话后便又不能开口了,她肯定是鬼气大伤,所以我不能等的。”
谁知道送信的神医什么时候来呢?这一等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行。
兰雀到底良心不安,只能一次又一次向他保证:“我一定会快些回来看你的!”
虞逢林本是下意识多了一句嘴,见她如此认真解释,于是宽慰道:“那你就去吧。只是山高路远……”
兰雀就坚定道:“我走过的。”
这一段路,她走过。
她忍不住握起拳头:“我已经想好了,若是路平,我就走过去,若是路陡,我就跨过去。反正,我绝对不能停,不能往回走。”
她有这般的决心,又是自己想去的,虞逢林就不劝了。
他想,无论母亲在用她筹谋些什么,依着母亲的心性总不会害人。
他揉揉眉心,让兰雀去箱子里拿了一张长约九尺的薄纱堪舆图。
这张堪舆图虽大,却因画在薄纱上很好携带。
虞逢林招手让兰雀过来看:“到时候,你就带着这张图去吧?”
他将堪舆图摆在腿上,手指点在了洛阳的字眼上:“你虽然走过来洛阳的路,但可能走的是弯路,听你说,你是从十岁走到了十二岁才到洛阳?这一次你就可以走官道了,如今太平,路也平,从洛阳到蜀州,最多三个月就到了。”
兰雀的目光瞬间被堪舆图吸引去了。
她从不知道世间竟然还有这样好的东西。她忍不住整个人扒过去,将手在上面比比划划,然后兴奋大声道:“蜀州——这里是蜀州——我看见了!”
虞逢林被她感染得也笑起来。但她这般扒过来,倒是像扒在他身上一般。男女有别,她虽还没意识到,他却不能趁人之危。
他伸出手,将她不着痕迹推开一些,另一只手在堪舆图上缓缓移动,“这里是洛阳。你出了城往西,经过崤函、潼关,便到了长安城。然后一路继续走,越过秦岭,会看见汉口城……”
兰雀被他推开了也毫无所知。她全神贯注跪坐在轮椅边,又直起腰,将两只手搭在轮椅把手上低头看堪舆图,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
虞逢林手就继续往后面挪,“然后,你就到了金牛道。到这里便简单了,沿着金牛道继续走,就是广元,昭化,剑门,武连……”
他手指不断往下挪,堪舆图倒是不够了,兰雀赶紧将掉在地上的图半举起来,学着他的模样用手指往后面挪去,“我知道,出了武连,就是梓潼,绵阳,德阳……然后就到了成都对不对?”
虞逢林点头,“是。”
兰雀便从头数了数,震惊道:“竟然要经过十座大山,三条大河,三十座城池!”
她还是第一次知晓,原来这一路上竟然有这么多城池。
她来的路上经过了这么多城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