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兰雀失神一瞬,终于明白虞国公夫人说的实在没法子才请她来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走投无路了吧。
但虞国公夫人怕是要失算了,就算她也看得见鬼魂,但她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缓解他的痛。继续说话?她的话也不是灵丹妙药。
她又着急又丧气,只好急急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递过去,颤声问,“你的药在哪里?”
虞逢林没有接。他脑袋靠在椅背上,还有闲心笑:“不用担心,我身边跟着位火将,只要他往我身上吹一口气,这汗就能自己消散。”
兰雀闻言,吃惊得啊了一句,“真的吗?”
虞逢林轻笑两声。
兰雀知晓他这是没力气说话了。她就收起帕子,不安地站在一边盯着他脸上的汗。
但盯了好一会儿,他头上还是汗如雨下,衣裳也快要湿透了。
她紧张得不行,“你快让火将为你吹一吹啊。”
虞逢林慢吞吞道:“哦,他在吹,只是吹得慢。”
兰雀很是信这句话,“他们鬼怪,确实好像没什么神通的。”
她就没见过虞春莹将军使什么本领。
她这会儿也彻底相信虞逢林跟她一样可以看得见各自的鬼了,这竟然是同“道”中人。她不免对他更加热切了些,见他脸色好了些,便四处看看,想要搬一张椅子来坐下来跟他说说话。
但屋子里没有椅子,甚至除了屏风和床之外,空无一物。她只好席地而坐,仰头好奇问:“我跟虞将军相遇以来,她都在帮我,让我快活了许多。你的鬼魂会帮你么?为什么会让你痛呢?”
虞逢林闻言,目光越过她的头顶看向她身后的战场,那里,无数的眼睛还是未能闭上。
他就轻声道了一句,“哦,那是因为……有个鬼正把我放进油锅里炸。”
兰雀:“啊!”
她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炸你!”
虞逢林垂目笑着看她,“大概是我有罪吧。”
兰雀被这句话吓着了。她不由得也看向他的眼睛,然后被他笑得慢慢也回过味来,她犹豫问,“你是不是在逗我呢?”
虞逢林闷笑起来。
兰雀丧气,“你骗我的啊。”
虞逢林:“嗯,骗你的。”
兰雀本以为他是个如清风明月一般的稳重将军,未曾想到他竟然也会开玩笑。但这般的他倒是比她想象中病秧子的苦大仇深好一些。她讪讪道:“我刚刚还以为,你会是个郁郁寡欢之人。”
虞逢林摇头:“行军打仗之人,最忌讳郁郁寡欢了。”
兰雀点了点头,看向虞春莹将军,“是啊。”
虞春莹将军说话就很风趣,可惜现在不能说了。
虞逢林不免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虽未曾看见什么,但也知晓,她确实将这病看成是“鬼神”。
他问,“你身边只有一个鬼将军?”
兰雀嗯了一声,也问他:“你有几个呢?”
虞逢林:“有很多,屋子里都躺不下了。”
这般说了几句,兰雀早已经忘记问他为什么腿会痛了。她只忐忑问,“虞三将军,我跟你说话,你会不会好受一些?”
要是好受一些,那她跟虞国公夫人要坟地的时候腰杆子也能直一点。
她的心思实在是简单,虞逢林见了点点头,让她交差,“多谢你了,确实好受很多。”
兰雀舒了一口气。他这般好相处,真是太好了。
她也没有瞒着,将自己跟虞春莹将军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希望对他有用:“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但虞春莹将军确实是来帮我的。”
她回忆道:“那还是我十三岁的时候,十六姐姐在我的鞋子里放了一口针。我没注意,穿进去就疼得哭,但那日还要去绣房里做工,我只能将针取出来就走了。”
可脚心却一直出血,把鞋袜都弄脏了。
“管我们的刘妈妈便把我关在绣房里一直绣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