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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诉(1 / 1)

第33章越诉

转眼便到了三月三,弋阳大长公主的生辰近在眼前了,今年是老人的整寿,弋阳又一向爱热闹,摆了好大的阵仗,连永德帝也要亲自到上阳行宫去。顺带春嵬。

云归妄早已搬回别春苑的厢房,这日中午也回了趟东苑,收拾了行囊。用过午饭,一行人便往行宫去了。

两位女使自然要随侍左右,云归妄也照旧,周靖却叫府中事务缠得走不开,没有随行,只等处理完毕,明日再来,是以卫率除一百兵士,还有两名周靖的亲信军头。

满月与魏渊同乘,方便伺候,云归妄与两位军头骑马随侍,其余人另备车马,前后护卫。

在马车里,魏渊一页页翻阅宾客礼单。

宴上相看便相看罢,至少,这也是个亲近世家清流、旧臣新贵的顶好机缘;再不济,亦能借此时机,观望众人的态度。待读过宾客礼单,松懈下来,魏渊生出一点兴致,掀开车窗帷帘来看。自还魂后,她虽几次走过长街,可无不行色匆匆,这还是第一次瞧见京城的热闹,公主府建在长安街后,府中僻静,一出门却是闹市,贩夫走卒挑担吆喝者众多,见此情景,魏渊也有些唏嘘。

一别人世两年之久,此等繁华许久未见,当真是恍若隔世。京城暗潮涌动,也不会影响小民日常,人间烟火。马蹄得嗨,一路行过街巷,不知走了多远,忽闻街外有人跪地大呼,魏渊侧耳,不消问,军头中的一个-一魏渊记得今天晨起拜见时,这人自言名叫徐延-一已差人去看,片刻,来人回禀:“殿下,街外有十几百姓叩头请见,说有冤情要禀。”

邀驾越诉?

魏渊下意识觉得稀罕:两世为人,还只在话本子上见过这样的事。不过再一想必是有冤情,百姓才这样僭越,又觉得这稀罕不看也罢。瞧女使与护卫不甚惊奇,想来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魏渊不敢露馅,便问徐延:“这些百姓为何不去敲登闻鼓?”虽然魏渊前世只是乐女,可浸淫此重多年,也知若有急案疑案,便可敲响登闻鼓,请三司会审。

当年,若不是魏渊深疑自家冤案乃是朝中党争的牺牲品,深怕敲响登闻鼓,反而打草惊蛇,卷入党同伐异之中,死得无声无息一-虽然最终也是一步不慎,无声无息死去了一-无论如何,这登闻鼓魏渊也是想去敲上一敲的。那前去探问过的卫士回禀:“领头之人说,此案不曾呈递大理寺,而是邀驾直诉,只因此案紧急,且他们怀疑……官匪勾结。”说到“官匪勾结"时,传话的侍卫险些把头埋到臂弯里,声音也低下去。魏渊也一惊,沉着脸色问:“当真?”

这话语气不轻,侍卫跪倒便拜:“卑职只是传话。”为难一个侍卫做什么?魏渊摆了摆手,便先让这侍卫退开:“知道了。有冤情么?

她捻了捻指尖,沉吟片刻,问道:“圣人今日也要去为姑母贺寿,是也不是?”

满月答“是”。

“不若将这些百姓中口齿伶俐的带两个同去,请圣人定夺。“魏渊思绪如飞,这无疑是一趟浑水,永德帝仿佛有害怕姐姐夺权的心心思,这节骨眼上不能够出错,想了想,还是又补了一句:“孤先亲去看看。”满月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陪着魏渊从马车上下来,还为魏渊披了件衣裳。想来传话人已先一步来告知这些百姓,公主已受状纸,故而魏渊步行来时,十几个百姓一个个面露喜色,满口称谢,连连叩头。京城许久不曾有这样的热闹看,有旁的平头百姓也围将上来,想凑个热闹。见魏渊不曾抗拒,卫率也未曾驱赶,原本就是天恩浩荡,百姓围观口口相传,反倒是为皇族造势,于是只是稍拦了拦,以示庄重。魏渊手一扬,吩咐平身:“哪位是领头人,报上名来。”出乎意料,竞然是一位姑娘开口答话,这姑娘看着十八九岁年纪,身材娇小,想来是不曾婚配,还是姑娘打扮,衣着却是不凡。她叩首,行礼十分端正,态度不卑不亢:“民女邹氏。”另一富商打扮的人也忙膝行一步上前:“草民张泰平。”魏渊颔首,问:“尔等有何冤屈,尽可道来。”“回禀永安长公主殿下。"回话的是那小女子,麻利地磕了个头,她嘴皮子灵巧:“殿下有所不知,近几个月,河北道多有女子失踪,从几岁到几十岁,年岁不一,数量过百。”

“过百?"魏渊深深蹙起眉来,连满月惊呼,下意识眼神探向魏渊。不只是为着这过百的女子下落,还为了“河北道”。密信上提到暂且不说,如果魏渊没有记错的话,云归妄此前曾说过,苍岚派便是盘踞河北道。

为什么偏偏是河北道?为什么又是河北道?她忍不住多添了一层怀疑。但此刻无法询问云归妄,大庭广众之下,长公主窃窃私语,像什么话?恐怕像个贼。

魏渊便定了定神,先按自己的想法接着问:“数目当真不小……你接着说。”邹氏领命。

“是,便以民女家中阿妹比例子,民女是河北道檀州人氏,起初,只是家妹至外祖家至期未归,爹娘与民女也未曾如何放在心上,只当是小妹贪玩,忘了留信,可几日过去,仍没消息,民女遣人去外祖家中问,发现小妹竞也不曾来此,爹娘大惊,便报了官。”

邹氏口齿伶俐,说得十分清楚:“报官时才发现,近日不止檀州,河北道治下,妻女姐妹走失者竞有百来人。此事震动河北道二十四州,可官差寻了将近十日,也未曾寻得半点蛛丝马迹。”

“言至此,尔等确然可说河北道州县长官无能。“魏渊不解:“但尔等检举大理寺官匪勾结,可要拿出证据!须知民告官时,若所言不实,可是罪加一等!”

此言一出,越诉众人皆是一缩首,目光隐隐瞥向正中。只有邹氏神色平静,并未骇住,又麻利磕了个头:“殿下容禀,此事还有后续。”

魏渊暗自点头,且不说此事是真是假,单是此人这份气魄,便是可造之材。何况还是个小女子,能有此气度,想必家中亦是檀州大族。正如当年的云州魏氏。

不过兴许要差些,毕竞魏氏族中出仕者众多,而这邹氏竞然只派一小女子上京告状……

不对,魏渊越想越觉得奇怪,但还是接着听了下去。只听邹氏道:“说来惭愧,当时我等走失家人,着实心急,便想着筹措薄礼,孝敬一番,也好请官爷尽心。檀州苦主众多,因民女略通道理,张员外家资颇丰,又有人望,这些苦主便推举我二人前去檀州刺史府上。”“那日民女与张员外方递上拜帖,正出门房时,忽然听的大门外有两人交谈,其中一人说,妇女失踪一案,既与那些人有关,便不是咱们能管的。民女听得真切,那正是长史大人的声音。”

邹氏忿忿:“次日,刺史便召我等过堂,说此事查察无果,想来是我等家中女子自己离家,并无拐卖掠夺之事,有苦主不服,竟叫差役殴打至当堂吐血!邹氏红了眼眶,眼泪珠子似的掉下来:“此番上京告状,由民女一介小女子领头,正是因为泰半苦主已叫檀州赃官下了狱!残余之人,只有民女曾读过诗书。我等一行人不知大理寺是否袒护,不敢敲登闻鼓,故来斗胆拦公主车驾。不瞒殿下,民女不敢断言官匪勾结,如此鸣冤,只为惊动贵人,求长公主殿下为我等寻回家人,此后要杀要剐,在场十十三人,兼家中狱中等候者七十六人,悉听尊便!”

说罢,连连叩头,身后十三人也随着叩首。无人喊冤,可无人眼中不含冤。

坦诚至此,竟叫魏渊无话可说。

哑然片刻,她道:“兹事体大,还请邹姑娘与张员外随驾面圣,当面陈情。”

几十苦主大喜过望,原本只想请公主怜惜,不想能够上达天听,连连叩头称谢。

好在卫率众多,令邹氏与张员外同弦月共乘,也不算太过拥挤。车队又缓缓前行,满月见魏渊脸色不好,就在马车里燃起了香。魏渊还在想这些邀驾越诉的百姓,那些檀州百姓期望的、渴望的、无望的神情仿佛还在魏渊眼前,令她有些感怀。

多么熟悉,就像是……九岁那年,在云州大牢中。只不过这些眼睛尚且不曾疲惫。

要还他们的家人来,可是毫无头绪……就在方才,邹氏呈了状纸上来,可是单看状纸,只能说,这是一桩无头悬案。情况比邹氏说的更糟。

距离最早发现家中女子失踪的苦主报案,已过去将近半年时间。这半年里,河北道二十四州境内陆续有女子失踪,起初,因为走失人口多是平民百姓,且分散各地,官府无故并不会互通此类消息,故而官差虽也不至于懈怠,可以不会当作万分紧急的要事。

直至邹氏小妹走失。

邹氏乃是河北道大户,魏渊仔细查阅昭公主的记忆,甚至发现,连昭公主都对河北道邹氏略有印象。

只不过,邹氏家族乃是新秀,未以耕读传家,家中子弟大多从商,只有几位旁支出仕,亦极其拥护本家,是以印象不算深刻。邹氏好歹算得河北道大户,虽然士农工商以商地位最低,可白花花的银子不要钱似的砸下去,多少也会上心一些。

寻人启事先是洒满了檀州,然后是河北道其他州府,檀州刺史倒不是个昏官,没过多久就意识到,这兴许是桩连环大案。当即查处,甚至几州刺史还联名上书,如此约莫过了十几日,便到了邹氏所说的,行贿那一日。

而这行贿遭遇所谓的长史"官匪勾结,包庇恶人”,在魏渊眼里,更是处处奇怪,方才在街市上,魏渊听着只觉得潦草,只当是邹氏不敢在那许多人面前批事情说得太透,想着状纸上应该会写得清楚明白些。至少,将那日情形一五一十写清楚。

可是,状纸所述内容竞同邹氏所说一般无二,两句带过。这就不应该了。

不过这只是疑点之一。

更大的疑点是,百十个女子,无论生死,寻找起来,应当都不难找到些蛛丝马迹。可状纸上写得分明,河北道州县长官一口咬定,什么也不曾发现。这就更奇怪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禀明圣上,派钦差出巡,早日找回失踪的女子。捏着状纸,魏渊面色沉郁。

刺驾、羽族、苍岚派、帝师桑怀里、青雀之死、宫中巨变、至今隐匿着的不轨之徒、帝王的猜忌、隐山主…原本这些已经足够扑朔迷离。今日又添了河北道上京告状的邹氏等人。

一路沉思,不知不觉,已经行上了山路,摇摇晃晃上了山,魏渊决意先去问问永德帝的意思。

毕竟君心难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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