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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谋(1 / 2)

第31章共谋

天刚冒出一点亮气儿,宣政殿外已经站满了人。今天极冷,虽然已经二月底了,可昨夜又下了雪,小黄门儿们见这些郎官都冻得跺脚,一个个都颇有眼色,拿汤婆子的,拿氅衣的,除了不能把人让进殿里,行个方便总比与人结怨要好。

暖了,郎官们就开始相互使眼色,殿前庄严,谁也不敢窃窃私语,但着实心痒难耐。

无他,只是近日京中有传言,羽族逆魁受缚,日前正关押在大理寺,而就在昨日,又有传言说,这逆贼竞然被人从重重深牢中劫走了!知道皇室与羽族那些恩怨情仇的虽然是少数,可是祖祖辈辈赶尽杀绝的禁令发下来,谁又不知道这传言是什么分量?老的少的一个个都把眼去看崔檀,崔檀哪个也不理,闭着眼,目似瞑,意暇甚。

一直到晨钟响起,群臣鱼贯而入,究竞谁也没敢多嘴询问,不过依然盯着崔檀那块香饽饽,任谁也看得出来,都等着散朝了前去打听。只是天公不作美,散朝了,没等众臣围上去,黎池留下传旨:“圣人召崔廷尉至紫宸殿奏对!”

崔檀掸掸衣袖便去了,只留一群人面面相觑。召见近臣而已,平日永德帝也不拘那些君臣虚礼,都是直接让崔檀坐,可今日崔檀站了半天,腿都要站麻了,才听见永德帝开口:“崔卿出的好计谋,今日众臣盯着朕的眼光同往朕脸上打嘴巴又有什么分别?”

崔檀顺势跪下,可是一句也不辩解,永德帝最讨厌他这样子,兀自生了会儿闷气,还是觉得没意思:

“罢了,起来吧。”

“谢陛下。"崔檀敢说话了,说出来的话便分外好听:“陛下甘损一时颜面而助臣擒贼,可见陛下体恤,更可见陛下圣明。再者群臣安敢藐视天威,不过是以目示意,谴责臣无能罢了。”

永德帝失笑:“你得了利,就来夸朕圣明。”“陛下知道,臣从不说谎。"崔檀面不改色。“爱卿的确诚实。"永德帝倒也不觉得他忤逆,反而赞同似的点点头:“说说吧。”

“自臣放出魁首已受缚的消息,这些日子来暗闯大理寺的六批共八十五人,个个都是好手,其中五批来自同一个分支,来狱中的架势一看便知是刺杀,只有一批五人是来劫囚,想来与其他人并非同道。”“而臣走出逆魁已被劫走的消息后,京中原属逆魁部下自乱阵脚,露了破绽,至臣入宫之时,又余外擒住逆贼百余名。”永德帝听了大喜:“这些阴沟里的老鼠,若不是爱卿审问出羽族内斗之事,也没有这样的好计。”

听见成效斐然,也不在乎什么是否会被群臣耻笑了。“全赖陛下洪福齐天。”

崔檀恭维了一句,永德帝也不嫌他油嘴滑舌:“羽族狡猾,而朕在宫中闭目塞听,手下又多无能之辈,若非爱卿,朕如何得知羽族现任首领与前任首领之间的种种纠葛恩怨,又怎知现任逆魁恨那客贼入骨,竟然不顾同族情谊,宁可折损精锐也要杀那客贼。”

又道:“可见那客贼失道,在亲族中也尽失人心!”崔檀附和:“正是,不过客贼早已受戮,陛下切莫为贼动怒,以免伤了龙体。”

永德帝不明意味地笑了笑:“不过……爱卿献计假称客贼当日逃脱,倒让朕心中有些不安,崔卿,你说,当日那客贼当真死了吗?”“自然当真,客贼在众目睽睽之下毙命,千真万确。"崔檀跪下来,话语平稳而有力。

盯着他看了半天,永德帝才开口:“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啊跪啊。”“为人臣子,怎能忍心陛下担忧,若是可以,臣当年便该命人将那客贼的头颅割下来以做见证,也好过让陛下不豫。”“你啊你。“永德帝被他一句话逗笑了:“连个全尸也没留下的人,上哪里去留他的头,何况他那副面容,朕看见了,堵心。”朝中会说话的人多了,可是大多巧舌如簧,一看便知不诚;朝中忠臣良将也多了,可是大多横眉立目,仿佛永德帝不圣明。桑相之外,唯有崔檀最得永德帝厚爱,就是因为他瞧着便是个纯臣,一心为国,还发自内心赞服、关切圣上。

不过,虽然知道崔檀从来都是个有分寸的人,永德帝还是格外安顿了几句:“此事你知我知即可,千万不必告知阿姊一一朕知你与阿姊亲厚,也知道阿姊待你有知遇之恩,可是为人臣,爱卿可要分得清是非轻重!”“陛下说笑了。"崔檀依然垂着眼帘,他总是这样,起初还因仪态不端受过申饬,可现在永德帝也习惯了,只当他羞涩罢了:“知遇之恩即便要报,也是报答明主,臣与长公主殿下不过于诗文棋道上较为投契,几分私交,如何能与国事相比?”

“你向来懂事。"永德帝是放心他的,点点头,又吩咐另一件事:“樊将军虽忠勇,可是于审案查问一道却不甚通达,朕的意思是,将金吾卫内牢中关押的羽族要犯交付大理寺,由爱卿再审一遍,爱卿意下如何?”不料崔檀断然拒绝:“不妥。”

他自陈原因:“臣此次立下功劳,并非臣有才有德,只是侥幸而已。何况樊将军心思至纯,若是陛下如此下令,只怕樊将军心中委屈。”“他不会。“崔檀不曾抬眼,没有看见永德帝盯着他的目光,没有什么温度,仿佛在看猎物:“犯人放在樊将军手里,他也只会一刀斩了,不若在爱卿手下价值来的更多。”

“臣不认为樊将军错,樊将军一心为天子安危着想,逆贼原本就应当斩尽杀绝,只是臣比樊将军贪功,总是希望能从罪犯口中挖出些什么。“崔檀反倒自罪起来:“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你我君臣。"永德帝笑笑:“罢了,就依你。还有一一既然抓到这么多人,留那么些活口也没什么用,找个黄道吉日,送他们上路吧。”崔檀称是,领命告退。

推出去的时候,他能感受到永德帝的视线追随,如芒在背。你我君臣……

崔檀掩去一时异色,出门去,又是那个端方冷清的崔廷尉。将出内宫门,忽然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追上来,崔檀回头去看,却见是个小黄门,有些跛足,仿佛是陛下身边的黎池最近提拔上来的,叫邬勤。身份有别,崔檀主动开口询问:“中官何事?”这小黄门看着有些腼腆,手里提了个油纸包:“崔廷尉,冒昧了。”他把油纸包提起来:“长公主殿下曾有恩于奴婢,奴婢知道廷尉与长公主殿下素来亲厚,故而冒昧叨扰,不知可否劳烦廷尉将这小小心意呈给殿下。”是够冒昧的,不过……

崔檀伸手接过:“可以。”

邬勤显得喜形于色,感恩戴德,忙作揖:“多谢廷尉。”“无妨。"崔檀道:“中官在圣人面前当差辛苦,檀替长公主殿下感激诸位。接过油纸包的时候,魏渊有些啼笑皆非,一边命人赶紧为崔檀抖落风雪,一边感叹道:

“这邬勤的嘴啊,和他这性子,在圣人手下做事,孤真担心他哪天掉了脑袋。″

崔檀不予置评,只道:“臣也是担心他同臣在宫门口拉扯起来,才收下提来,里面只是些土产,臣已替殿下查验过,无毒。”“为这点东西劳烦一位廷尉……魏渊摇摇头,不过这邬勤一片赤子之心,也罢了。

为什么专程托人送礼物给她,魏渊同邬勤只有一面之缘,这谢礼理所当然也只是谢魏渊那日几句提点。

她没容情,那日就同黎池说了,听崔檀说,邬勤今天还有些跛足,想来是因为魏渊告状挨了打。

纵如此还肯谢魏渊,倒真小瞧了他,这不是个不分好赖的人。魏渊没拆那油纸包,而是赏赐下去,心意领了即可,毕竞人心隔肚皮,崔檀验过的那些无毒,没验过的呢?谁又说得准。把心思拉回崔檀身上,魏渊笑道:“只是难为了你,只能从偏门进来,那头远,白害你淋了半天雪。”

毕竟二人早有心理准备,做了这局,永德帝必会下令,让崔檀近日避嫌,这时要见面,就只能委屈崔檀了。

偏偏今日下了这么大的雪。

“殿下言重了。"崔檀接过小女使递过的姜汤,同魏渊示意一下,啜饮得文雅。

“也亏得是你,换了旁人,在天子面前做了亏心事,怕不是要吓得两股战战。"魏渊把玩着手中的七宝璎珞。

“能助殿下一臂之力,乃是臣之幸事。"崔檀直视着魏渊的眼睛,答得情真意切。

至少比在永德帝面前奏对时,要情真意切得多。诚然,这一出好戏都是魏渊在幕后一手操控,永德帝千叮咛万嘱咐,让崔檀瞒着姐姐,却不知道,从崔檀献计开始,一切都尽在魏渊的掌握之中。真是个完美的忠臣,魏渊私以为,崔檀此人,乃是昭公主留给自己的,最宝贵的遗产。

“只是臣有一事不明。“但这遗产也不是全无主见,崔檀问:“分明最初殿下预备用云郎君做饵,后来又改了主意,选择捏造客先生未死的谎话?”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魏渊有些心虚,不过面上分毫不显:“不过是这样做利益最大罢了。”是的,起初魏渊只是想钓出云归妄的同伙而已。那日云归妄失魂落魄离开,魏渊很快便反应过来,云归妄在他二人坠崖那日亲去约见的所谓“友人"一一也是将他二人打落山崖的假刺客,身份存疑。当然有可能是他的一些江湖朋友,但魏渊并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一切诡秘之人一-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那日他所约见的,就是羽族余孽?这也十分合理,或许是他有什么事情急切地需要与同伙商量,想到这里,再一联想云归妄是因为什么受到怀疑,他迫切筹谋这一切的缘由就自然而然浮出水面了。

一一正是他让黄员外所做的,拦截魏渊发出的信函。所以,云归妄后面的所作所为,所供述的一切,就统统站不住脚了。什么近来刚刚得知自己的羽族身份,什么几次三番护驾,这圣人亲封的别将,恐怕才是潜伏在长公主府中最隐匿的……刺客!虽然都只不过是推测而已,可但凡有一丝半点的可能性,都是把自己的性命架在火上。魏渊不敢含糊,当下先让人将云归妄软禁在未名居。那时她的筹谋是,真金不怕火炼,如果他真的清白无辜,相比就如他所说,他只是一个刚刚查明身世,还没来得及认祖归宗的无名喽罗。如果这时候把他被捕的消息放出去,无人问津才应当是正常的,就算有人来救他,也应当不成什么气候。

但如果羽族为此大动干戈,或者不惜付出其他沉重代价,那么此事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一-为了一个无名之辈折损精兵良将,谁会信呢?而她也确实让羊岁宁和崔檀这样做了,事实也就是这样令人愤怒地发生了,那段时间夜探大理寺狱的小贼多如牛毛,如过江之鲫。魏渊自然不客气,命崔檀将捉到的人一并收监,而她同时又把这消息通过周靖之口传到云归妄耳边。

她不想听他解释,而是想听他方寸大乱,再同自己来谈条件。不料没等到他涕泗横流来求饶,倒是等到了他手写的信函。这还是魏渊第一次见到他的字迹,一笔一划的还颇为好看,不过内容就不是魏渊想看到的了,他没有求饶,反倒是表达了谢意。“谢殿下为臣除去心腹大患。”他这样写。这倒勾起了魏渊的兴致,于是那一日,她夜召云归妄相见。屏退左右,依旧是对待犯人的法子,用厚实的黑布罩着头脸,云归妄看不见魏渊,魏渊却能从云归妄的小动作中看出他的心思。但显然失策了,云归妄不动如山,魏渊不问,想着杀杀他的性子,他竞然也一动不动。

对坐一个时辰,魏渊实在坐不住了,同武林高手比站桩,莫不是疯了!她只好先开口,为免落了下风,她走上前去,抬起一只脚,踩上云归妄的手。

是他不握剑的右手。

“云卿不言不语是什么意思?"她脚下碾了碾:“给孤一个下马威吗?”“只是心死罢了。"这样冷清清没有一点活人气儿的口气,魏渊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恍惚间她想到自己初见云归妄的时候一一啧,他那时候像个新守寡的小媳妇。

丝毫不为所动,魏渊道:“只是心死,还不太够,不如孤送你一程,助你身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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