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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疑点

虽然是早已料到的事情,但魏渊还是好奇桑怀里对那二百两银的解释,接过帛书,看了起来。

只一看便笑:“老狐狸狡猾。”

原来桑怀里自上一封陈情书,写明那二百两银是发往河北道下几州,用于办学、兴建慈幼堂、济贫院等事业,另有飞钱凭证,而且,桑怀里自陈这些年里,这样的善事他已做过多次,另附过往飞钱凭证。永德帝大感其高义,又赐了五十两银褒奖。

顺便也理所应当的,这些日子看马三味更加厌烦,连带着刑部侍郎、侍中这些无辜之人这些日子也吃过一两次挂落。“苦禅,你信吗?"魏渊撇下棋盘,发髻松散了,便唤满月进来,宝髻松松挽就,看着更加平易近人。

崔檀不应声,魏渊回首再唤:“苦禅?”

却见崔檀正蹙着眉凝视她,以一种探究的眼神,被魏渊一点,连忙告罪:“恕臣失仪。”

魏渊觉得奇怪,正待问他怎么了,忽然想起一一许是这披发惹的祸。魏渊此人一生魏晋风流,最是不羁,莫说是在人面前披发,便是敞怀也心无所谓,可是昭公主确实不会如此,更多时候,魏渊觉得昭公主仿佛拘谨得不似雍人。

那么在昭公主近臣崔檀看来……

正绞尽急智,不料崔檀突然开口:“倒是许久未见殿下如此写意。”许久未见?魏渊有些讶异,她得到的昭公主的记忆实在是太过有限,只觉得昭公主自来就是一个循规蹈矩之人,居然还有隐情吗?魏渊不敢乱说话,只能干笑一声,赶忙转移话题:“桑相这话,你怎么看?”

“臣不知。“崔檀没再多言,中规中矩答了一句,不过迟疑片刻,还是问:“殿下,血影案已结,您还是怀疑桑相吗?”魏渊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捧心:“这案子破得太顺了,孤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臣会一直做您的耳目。"崔檀站起身,弓下腰。“圣人还是太过信重桑相了,总要有人给圣人敲个钟。“魏渊点到为止,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解接着看起那帛书来,一个个字看下来,眉头蹙得越发紧:……这么干净?”

桑怀里其人颇为传奇,昭公主当然对此一清二楚,幸而魏渊得到的记忆里有这一段:说此人二十岁连中三元,殿选状元出身,经选试,授从五品治书侍御史,当时还是昭公主的阿翁德宗一朝。

而昭公主的阿爷睿宗即位后,桑怀里更得赏识,一路历任大理少卿、刑部郎中、户部侍郎、平步青云,永德帝降生后,他又任太子太傅一-这也是永德帝对其依赖非常的缘由。

再后来,睿宗突然崩逝,这时桑怀里已官至中书令,时永德帝年幼,其便与昭公主共同辅政。

功勋卓著也就罢了,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其为官清廉,又忠介耿直,令崔檀费心调查,其实颇有些为难人的嫌疑,也正如崔檀所说,他也只能替魏渊盯着,可若是非要揪出桑怀里什么错处来?

难呐。

而果不其然,崔檀严查之下,也只能查出桑怀里这些年偶尔对一些赃官网开一面一类的事情,且并未收受一丝一毫的贿赂,只不过是因为这些官员所贪数额较小,又极具才华,才令其戴罪立功,而这些大部分又过过明路,只有一两个说不清楚,可若据此发难,那是天方夜谭。此外便是时不时发往各地的飞钱,此事不论真相如何,按现下桑怀里的说辞,是他站在道德制高点,魏渊在确凿证据到手之前连质疑都不能够。“是干净。“崔檀接下来一句话让魏渊凛起心神:“仿佛比五年前殿下命臣详查之时还要干净。”

魏渊沉默着含糊过去一一这又是她不知道的旧事。那本命符当真要留到所谓“关键时刻"吗?她自从云阳行宫回京后第一次自问,眼下看,正如那十三所言,京城风波恶,而自己几乎一无所知,真能在这波澜中独善其身吗?

现在都已经多多少少有过几次破绽,未来又当如何?届时积重难返,又当如何?

想到这里魏渊打定主意,反正符留在手里也不能生出小符来,不如先用了那道本命符,大不了再腆着脸再伸手罢了。“对了。“崔檀突然开口,惊了魏渊一下,好在他也没再追述当年昭公主和桑怀里的恩怨情仇,而是问起云归妄来:“殿下卫率中那位云小将军,不是说已然洗脱嫌疑了吗,今日不见,莫不是还在养伤?”“他啊。"魏渊垂下眼帘:“被孤圈禁起来了。”崔檀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殿下若是需要人手,可令周将军随时来寻臣。”“你也觉得他不对劲?"魏渊问。

“不。“崔檀不与魏渊对视,可魏渊却觉得他那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殿下行事自有道理,臣只知拥护殿下。”

做殿下的爪牙。

魏渊在心里替他把剩下的话补齐。

以前魏渊总觉得,离昭公主最近的应当是满月弦月,或者周靖,或者永德帝,但现在不得不推翻这个先入为主的结论了。恐怕这位崔廷尉,才是昭公主的第一近臣。也是,知遇之恩,当以此报。

打定主意在获得昭公主全部记忆之前少与此人见面,又说了些有的没的,绕了半天圈子,魏渊状似无意地提起:“对了,苦禅,孤想看看当年那旧案的案卷,不知可否方便?”

是了,旧案。

说起缑俊生牵涉那桩旧案时,崔檀一直语焉不详,只提了一句十年前金吾案,魏渊直觉此事要紧一-在她还是个孩子时,在她还未家破人亡时,仿佛曾经偷窥见家中长辈齐聚,愁眉苦脸。

其中仿佛有人提到了…金吾卫。

她直觉这劳什子禁军案也与自家事有干系,一定得问个清楚。崔檀不防,欣然道:“明日臣便遣人为殿下送来,不过只能是誉本,而且……殷下想来也知道,此事许多隐情不能记档。”有的看就不错了,更不要说挑挑拣拣。

“好说。"魏渊点点头。

崔檀离开时,魏渊已经感到疲惫了,于是决定明日晚上再用那符,今天先养精蓄锐。

当晚,或许是白天担惊受怕一番,在无边的血色噩梦里,竟然插入了一段青绿的梦。

梦中魏渊不是魏渊,而是昭公主,就如上次梦见昭公主旧事一样,魏渊只有眼睛和耳朵,却控制不了昭公主的躯体。一条看着平平无奇的溪流,只是溪水格外清澈,游鱼可见,皆若空游。日暮黄昏,夕阳悬在远山,暖橘色的光洒下来,金光粼粼。而昭公主就蹲在岸边。

是的,蹲着,魏渊倍感意外,以昭公主之尊,怎会如此不雅?她向水中一望,溪水映照出一名稚童,衣饰华贵,却并无端庄可言,发丝上还沾了几片草叶。

竞然是五六岁时的昭公主。

真是令人分外讶然。

怎会如此?莫非昭公主幼时还曾流落民间?可若是当真流落民间,又怎能保持衣饰如此整洁?正疑惑,忽听得背后有人温声道:“璎珞奴,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还恍惚了一瞬,魏渊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唤昭公主。璎珞奴,昭公主的小字,或许自先皇与先皇后仙去之后,就再不曾有人这样唤过昭公主。

更不必提魏渊,更是半分也不熟悉。

是谁呢?魏渊有些迷茫。是谁胆敢对昭公主直呼其名?来人绝不是先皇,尽管魏渊下意识猜测,这一日乃是先皇携女出游,然而很快便推翻了,这声音稚嫩,听着像个十多岁的半大男孩,怎么可能是先皇。她想回过头看一眼,哪怕就一眼,然而这只是回忆,只能顺着当时的情景演绎下去。

昭公主那时并未转身,只背对着来人。

背对,在皇家礼仪中,怎么看也是十分失礼,来人与昭公主应当是十分亲近的关系,否则,又怎会一个直呼其名,一个背向不迎呢?“你来找我做什么?"这是昭公主的声音:“我又不是不会自己回去。”听着有几分恼怒,魏渊失笑,原来哪怕是昭公主,儿时也难免有些小性。魏渊甚至能感受到昭公主撅起嘴来的动作,手上揪着草叶。“圣人将你托付给我们,便是要我们护佑你的安全。“那声音近了,就在昭公主身后,却并未上前,魏渊期望落空,有几分遗憾。“无趣。"昭公主嘟囔了一声:“你还没有这小溪里的鱼有意思。”来人不语,魏渊感到肩上一沉,少年脱下斗篷,盖在昭公主肩头,余光可见,这斗篷上绣着奇异的纹样,仿佛有一种令人目眩心醉的魅力,魏渊从不曾见过。

昭公主并未拒绝这好意,紧了紧斗篷一-风凉衣单,着实有些冷。“怎地每次你来了,水上浮着的芦苇都开始摇摆?明明没有风。"昭公主奇道:“不止一次了,我观察到这件事,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你一贯细心。"少年夸赞了一句,而其后一句话,确实让魏渊与昭公主双双惊奇:“一苇渡江,这芦苇啊,在等我借之渡水。”“怎会有这样的事?"昭公主终于向后瞥了一眼,然而一站一蹲,这一望并未瞧见此人的面目,只看见此人身姿清襄,衣袍上有同样的纹样。或许是嫌抬头太累,她很快收回视线:“你也真是想得出来一-不过,倒是有趣。”

“这可不是玩笑话。"少年语气认真:“这山上许多人都会。”感受到这份认真,昭公主终于来了兴致,她站起身,魏渊终于得已望见此人的面容。

十三四岁,虽然还未长成,但已然可以窥见其风姿,齿编贝,唇激朱,谪仙一般的人物,一双桃花眼就这样注视着昭公主,其余什么也不曾装在眼中。昭公主也偏头看着他:“能让我瞧瞧么?我真不曾见过一一连听都不曾听过。”

“…要水宽一些才好看。"少年柔声道:“此处水道太窄。”“那就去江水大宽的地方。"昭公主抢道,说完又问:“行不行呢?”“你去哪里,我总是会跟着的。"少年伸出一只手来牵昭公主,好声好气道:“只是下次,不要一个人到水边来了,隐山多蛇,我担心你受伤。”昭公主不情不愿应了一声,哪怕是魏渊,也知道她一定并没有把这句话往心里去。

而她眼睛骨碌碌一转,却道:“我累了,你要背我。”少年并未迟疑,蹲下身:“好。”

“今晚我想吃山笋。"少年发间香气幽郁,昭公主自以为不动声色轻轻嗅着。他声音更柔:“好。”

两个人,就这样向着夕阳远山走去,汇成一道人影。潮水一样梦境褪去,魏渊猛然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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