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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痕(1 / 1)

第26章裂痕

尘土飘荡在半空,夹杂着酸臭糜烂腐朽的气味。走过幽暗的地下回廊,迈出牢门,光有些刺目,云归妄不禁眯了眯眼。周靖正等在牢门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杂役只把干净衣物丢给他,云归妄四下环顾,谁也没有流露出让他自寻清净之处更衣的意思,他便懂了。也不羞窘,他慢条斯理地将身上肮脏湿透的衣服剥下来,拿巾子擦了擦身,又把那干净衣物套上,期间一句话都不曾说。眼见他换完了,周靖还是没按捺住:“我还以为,你会问问殿下的态度。““料想也不会好。“云归妄苦笑一声。

周靖受了魏渊吩咐,也不敢多提,,只是说:“我还是要问问你,你此前说的都是实话吗?”

“不尽实。“云归妄承认得倒坦然:“不过妄早就说过,待我见到殿下,定会将所有实情一一道来一一这偌大一个长公主府里,我只信得过殿下与周将军,有些事,万不可为他人知。”

“万幸殿下再生气,总归还是肯见你。“不想耽搁太久,周靖当下便让人将云归妄五花大绑起来,蒙上脸,往刑堂去了。刑堂里也阴森可怖,不过魏渊曾连地府都来去自如,断然不会被吓住。一点也瞧不出不豫,魏渊吃着糕点,静静地看着一本棋谱一一初时看这个还不耐烦,现在入门了,倒觉得越来越有趣。距那日群贤茶楼擒住云归妄已经过去将近两旬了,当日魏渊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一句话也不曾同云归妄说,只让人将其关入水牢慢慢熬着,只给单衣,且一日只送一餐,也不曾派人讯问。

周靖当日见魏渊一言不发,原本悬着心,想要斗胆求情,见状也渐渐放下心来,只道公主并未大动肝火,还是一贯的行事,先关着,磨一磨人犯的性子。也是,无旧无情,缘何大怒,周靖想。

不过,水牢日日递出消息来,说云归妄时常喊冤,周靖自认知道他秉性,心有不忍,便差人查问,见到了人,云归妄却又闭口不言,只说事关羽族叛逆,他只肯对长公主殿下尽言。

周靖回禀上去,魏渊却不赞成:“既知此事重大,更应待犯人意志半毁时拷问。”

也有道理,这一等,又半个月过去了。

不过居然能等来公主亲审,这倒是周靖从未想到的,公主畏血,从前无论是何等要犯落网,公主都不会亲自涉足,可想想至今云归妄身上连一处伤口也无,顶多狼狈了些,也就释然了。

云归妄还未进刑堂,魏渊便听到了他走来的声音,锁链缠足,叮当叮当,她没有把棋谱收起来,心思却一瞬飞远了。而待云归妄踏入堂门,魏渊还是惊了一下--虽然早有准备,这一切也是她一手促成。

形销骨立,皮肤发白肿胀,眼眶青黑,满月下意识掩了掩鼻子,虽然魏渊嗅不到,可想来也知是有一股异味。

皎皎如云中月一样的人,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吗?魏渊漫不经心地想。说来她从未觉得云归妄距她这么近过,离她,离她魏渊本尊这么近过。自还魂来,她一直觉得孤寂,身边衣香鬓影,往来的都是贵人,有时夜里惊梦,或梦见自己零落成泥,或梦见自己卑劣如初,微贱之人亦是微贱之心,总与清贵格格不入。

皎皎如云中月一样的人,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啊。她面色不变,胸膛却突然剧烈起伏了一下,恍惚间想:一个叛臣,是比前世的她更加肮脏的人吧。

“都下去吧。“魏渊突然开口,特别看向周靖:“靖伯也是。”周靖欲要规劝,受了魏渊不容置喙的一眼,又掂量了一番云归妄此人,还是点了头,又检查了一遍捆着云归妄的绳索是否松动,也告退了:“若殿下有事,便唤臣。”

生人都下去了,厚重的铁门也被关上,魏渊笑意半分不减,缓缓站起身来,跪在面前的云归妄刚唤了一声“殿下”,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受了当胸一脚。

昭公主体质所限,拳脚没有什么力量,云归妄顺势往后倒去,狼狈地扑在地上,面颊上沾了尘土,这个角度他不再能看见魏渊的面容,于是只好尽力勾起腰来,口中道:“如果这样能让殿下消气的话,臣……甘之如饴。”他面上还有痛色,这几句话说得恍若衷心,魏渊仍笑着,绣着云纹凤样的厚靴踏在云归妄胸膛之上,那靴子是干净的,在白衣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灰色印记。

“你该死。“这话还带有笑意。

“臣该死。“云归妄颇顺从,从上往下看,那眼睛竞然是楚楚可怜的,示弱,可是有什么用呢?

“千不该万不该,你最不该的就是……“魏渊说着,突然一顿,垂下眼帘,笑容更加浓郁,像一团烈火,一瞬间又像是那个地府厉鬼:“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也不是?”

“什么补给我一场上元花灯,恐怕那时云卿就开始算计了罢?就算那日我没有提让你休沐的事,你也会主动提起,是也不是?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你才能名正言顺从我身旁消失几日,好去见你的臣属!”魏渊脚下力气一点点加重,直压得云归妄咳起来,还不罢休:“周将军早派人去查过,那群贤茶楼的天字丙号雅间中有一条暗道,直通向城中最繁华的街市口。那日官兵围住茶楼,你听见了,便让与你密会之人先行离去,是也不是?而你原本打算留在茶楼,倚仗着你长公主府别将的身份推拖时间,是也不是?如果那日不是我亲至,你的计谋便得逞了,是…也不是!”云归妄听见这一番话,先是愕然,而正要说话时因为魏渊力道太重,已然无法开口,只是摇头,两颊飞红。

现在的楚楚可怜倒是有几分真了。

早就这么想了,早在群贤茶楼见到云归妄那日,魏渊就这么想了。这几日一直不见,也并非是有意磋磨他,而是魏渊深怕自己一时失控,再造杀业一-转生一世,魏渊希望自己的手能干净些。他怎么可以?没有人可以!

这样利用她。

任何人都不可以!

还有那为人戏耍的、愚蠢的自己,明知对方极有可能心怀不轨,可得到一点点好处一点点所谓的兄妹之情就放下了戒心中了对方的套,思之令人发笑。如果人的怒意有痕迹,魏渊宁可这愤怒化为烈火,将此人、将这该死的人焚烧殆尽,将那日为一点蝇头小利所邀买的自己也焚烧殆尽。看着云归妄仿佛快要窒息而死,魏渊猛地抬起脚,气流一下子涌入气管的滋味想来不好受,云归妄咳得更烈,可还是在一阵又一阵咳喘中塞进了断断续续的几句话:“不是……不是!我……我从未利用过你,从未!”“你凭什么同孤称你我?“魏渊全然忘记自己方才也忘了称“孤”,随手从一旁的刑架上扯了一根鞭子下来一甩。

这鞭子有倒钩,不仅划破了衣服,还见了血,昭公主畏血诚不欺人,看见那一道血痕,魏渊霎时一阵晕眩,往后两步,跌坐在此前满月特意搬来的软榻上云归妄一句也没有呼痛,又道:“……那好,臣冤枉,殿下不能不给臣一个申辩的机会!”

魏渊深深喘了几息,发作过,反倒冷静下来,以一种冷漠的口吻:“好啊,随你解释。”

云归妄拼了一丝气力重新跪坐起来,见魏渊因畏血闭着眼,又缓缓换了个方向,背对着锦衣华服的人:“那日臣的确前往群贤茶楼赴人之约,不过约臣之人却不是臣的什么臣属,而是一个…羽族叛逆。”他苦笑着:“直到那日,臣方才知道,自己亦是羽族血脉。”“什么?"魏渊下意识睁开眼睛,反应过来刚欲闭上,就发现面前无血,只有一件薄衫脏污的背面。

面前的脊梁挺得很直,就是太瘦了,瘦骨嶙峋,魏渊眼神定在那处。太瘦了。

“臣是羽族。“云归妄又复述一遍:“休沐第一日中午,臣正在小院中练剑,一支羽箭突然带着一封信射入院内,上书′欲查旧案,二月二日,群贤茶楼,天字丙号。”

“旧案?"魏渊疑惑不到一瞬便猜到:“事关云小红?”“正是,那信上还附着能让臣不得不去一趟的一件证物,当时臣不知是谁,但……事关舍妹,臣关心则乱,还是决定单刀赴会,不过留了一张字条,就在屋中枕下。”

这两个词自贬意味十足,魏渊相当敏锐,了然,冷嘲一声:“看来证物是假。”

“也是臣后来在水牢中才定夺过来。“云归妄继续交待:“而在群贤茶楼,那人告知臣身世来源,只要臣先纳投名状,从旁协助,从诏狱中掏几个人出来,便可让臣归宗。”

“你就答应了?"魏渊冷嘲。

“没有。“云归妄轻轻攥了攥手指:“毕竟,说实在的,臣也说不清自己究竞是不是羽族血脉。”

这不可能,魏渊只当他在蒙骗自己:“这还不简单?试试可否生出短角长尾就是了。”

继承了昭公主的记忆,魏渊也知晓一些羽族秘事,譬如身有异相,额有短角,身后有长尾,不知血脉倒也罢了,只要知晓血脉,便能催生。“这就是蒙昧之处。“云归妄苦笑:“那人说,臣是个天缺。”天缺?

魏渊了然,想来是弃子复用。

是,并非每一羽族血脉都有异相,只是样貌同常人无异的武艺也往往平平无奇,甚至有时还会父母被遗弃,而后再在天缺得势后将其认回,羽族的老把戏了。

不管云归妄是否知情,魏渊都不打算多事,令她疑惑的是:“他们说,你就信?”

“由不得我不信,一则他手中有我爷娘留给我的玉佩的另外一半,二则…”云归妄说的含糊:“羽族秘法。”

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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