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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上界许久,可听过天毒山?”
“天毒山?”
孤沧月一怔,不明白说着酒器材质的墨汀风为何突然扯到此处,
“此山在大荒之北,离我上界居所不过百里,自然是熟悉。天毒山多金玉,山腹内生阴水,不过虽名阴水,却可祛百毒。”
“怎么,难道他们在本君的酒水里加了这阴水祛血腥味不成?若真如此,那傀气必然被解,又如何侵染梦芽?”
墨汀风摇头,视线从漏刻收回,认真对上孤沧月的眼。
“天毒山之腹,有石如冰如玉,名唤矾灵石,乃是阴水淬过的山玉结明矾石的冰晶而成。”
“矾灵外观与羊脂玉极其相似,只因生于天毒阴水所以稍显青白,手感也更冰润。它本身无毒无害,但也不能解毒,唯一的作用是可以净化一切水中异味与杂质,使其清净甘洌,口感风味俱佳,所以你才无法察觉当晚酒水有异。”
“此事……”
孤沧月看墨汀风的神色颇有些复杂,
“你为何如此清楚?”
“因为矾灵所制之食器,我曾在夕满楼见过。”
墨汀风脑中响起一阵旧日喧闹,阮绵绵和喜鹊在一旁叽叽喳喳,扰得他头疼——那是跟宋微尘假扮夫妻去落云镇查案的第二日,阮绵绵非要拉着他们一起共进晨馔,当然后来才知道,她是为了伺机给宋微尘下药。
那日,在束樰泷安排好的包厢内,阮绵绵刻意指着给宋微尘盛汤的羹碗炫耀过出处,便是矾灵所制。
记得当时她说此物珍稀堪比黄金,因着束老板有眼光,从上界弄来了一小批石料,制得酒器汤碗十余套,他自己留了一套,余下的皆送了出去。
“所以,矾灵酒器会出现在夜宴并非意外,会让你使用不是偶然,要借此让你失控发狂之人,绝非等闲。”
墨汀风看着孤沧月,神色肃然,
“我们不妨重梳此局。”
“首先是酒器,显然谋事之人提前知道你会赴宴,故而提前准备了矾灵壶。”
“矾灵之器本就非寻常贵胄可得,再想将其调配入宴更是难上加难,需打通司器监、典膳房、典璜长乃至家令府事,这四大要人,缺一不可——亦或有足够的权利,可以直接越过他们安排定夺。”
“其次是服侍之人,需要有人及时将混合了傀气的獙獙之血混入酒壶,确保你尽数饮下,而你身边伺候的侍女,并非唯一可以接触你酒壶的外人,但却是最适合下手之人。”
“你是新晋神君,那夜能在你身边服侍之人必经过千挑万选,这其中绕不开的,是境主府中的尚仪嬷嬷。”
听到此处,孤沧月再也沉不住气,他截住了墨汀风的话头,
“既如此,何不顺藤摸瓜?本君这就命人去秦桓老儿那里要人。”
墨汀风摇头制止,
“晚了。”
“以那夜宴席的规格,能够入正席之侍女必定来自上界,即便你能从尚仪嬷嬷那里要来侍女名册也查不到线索,伺候你的那个人十有八九已经失踪或是意外身亡——不信我们大可以打个赌。”
“毕竟只要此人消失,酒器的问题,甚至包括沾染了梦魇和傀气的獙獙之血从来何来这些问题都大可以扣到她头上,东窗事发又如何?境主府的相关执事最多落个管理不善之罪,你依旧查无可查。”
“甚至不排除对方算准了你根本不会去找天尊,因为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自己失控失智之事。”
……
“??!”
孤沧月一拳砸在雅台,阴沉木做成的席面顿时裂了好大一条缝。
“敢算计本君,也不知棺材提前备好没有。”
孤沧月垂眸看着阴沉木席面上那条纵深的裂缝,似一张长着锯齿獠牙的狞笑之口,深处翻涌着未餍的阴谋。
“你我都很清楚,此事查无可查,也是一种答案。”
“第一,就凭能想到用矾灵壶装血酒祛味的法子,无论束樰泷是否主谋,他都必定牵涉其中,而且动机十足。”
“第二,知道我会赴宴,敢在宴上对本君下手,且有能力在宴上对本君下手之人,放眼整个寐界,恐怕只有一个姓氏:秦。”
“也正因为是秦家,所以才能把上界侍女之事处理的那么干净——这种利落,本身亦是一种暴露。”
“只是不知究竟是秦家何人,动机为何。”
孤沧月抬起头,眼神清明,
“司尘大人,亮底牌吧。”
墨汀风轻扯嘴角——本来他还想着以这邪佞神君的性子,恐怕听到“查无可查”时就会暴跳如雷,不管不顾先去掀了境主府的屋顶再说。
现在看来,他比自己想象的冷静明智,这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