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将阿弦领口解开,见伤在蝶骨往下,被刀刃片出一道弯弯的伤痕,幸而不大。
崔晔略微低头,孙思邈用帕子略将残血擦了擦,才将药粉洒落:“外伤倒是一般。”
那药粉沾血,立刻凝结,很快伤口处的血迹都干结起来,转眼间那伤痕已不再出血,且比之前缩小了一寸。
将药粉重递给小童,重为她掩起衣襟,老神仙复拿手在阿弦腕上一搭,惊疑道:“极阴之体倒也不足为奇,但怎么……”
崔晔道:“不知如何?”
孙思邈道:“她现在竟还活着,实在是匪夷所思。”
崔晔屏息:“我……并不懂您的意思。”
孙思邈活到如今,已经将近一百三十岁,几乎是得道半仙之体,医术更是出神入化,为人看病,多半只一照面就能看出症结所在,遇到极为疑难之症才会起手诊脉。
毕竟是个医人无数的老神仙,天底下的男女老幼,各形各色人等,不知见过多少,一双眼睛更是精明练达。
孙思邈一照面就看出阿弦是个女孩子,——毕竟就算是身量未长的少年,对常人来说无法辨别雌雄,但男女之间的骨骼形体自有差异,身为世间最难得最顶尖儿的神医,对人/体构造更是炉火纯青,自能一眼识破。
孙思邈见多识广,非但能医人,对于世情百态也是无所不知无有不晓。
他细看了阿弦顷刻,微笑道:“这孩子的体质天生特殊,她像是遭过大难的……你的眼睛正是恢复中,只怕看不真切,你瞧——”
孙思邈举手,在阿弦的颈间点了点。
崔晔定神细看,因是夜晚,更加什么也看不出来了:“请恕我驽钝。”
孙思邈道:“也罢,你并非学医,急切里看不出肌理,她的这里受过伤,像是……在极幼之时被人用外力狠狠掐过。”
崔晔微微震动,袖中的手不知为何有些发热。
孙思邈道:“这种外力伤损,对她有极大的伤害,兴许……”
孙思邈略凑近了些,在阿弦的双眼上打量了片刻,话锋一转:“总而言之,她如今还活着……这已是个奇迹。”
崔晔暗中握了握手:“老神仙,实不相瞒,我这位小友他跟寻常之人不同,他……”崔晔一顿,“他能看见常人所不能见者。”
孙思邈却并不觉意外,淡淡然问:“你是说类似于鬼魂之类?”
崔晔早心悦诚服:“是。有时甚至会伤及性命。今夜便是如此。”
崔晔从不是个多嘴之人,如今竟把阿弦的“私事”和盘托出。
孙思邈早将他的意思洞察明白,因说:“我走遍天下,九州四野,也见过不少奇闻异事,譬如乡野之中时常会有被鬼狐附身之人,比如有死去多时又‘借尸还魂’之人……屡见不鲜,但你若是问我有无为她医治的法子,我却只能医人,不能医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