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很快就到了亥时,整座临安不夜城的热闹也在这一刻逐渐达到了鼎盛。
运河两岸无数建筑点着璀璨明亮的灯光,路上人头攒动,声音鼎沸,像是过节般热闹。
而画舫轻盈离岸,远离了那份热闹,倒是显得雅静不少。
岳湛坐在三层雅间中,透过窗纱侧目望去,发现此刻运河上飘荡着的那些精美画舫里大都是坐着些权贵人物。
路过东春坊时,一队长长的舞龙队伍在敲锣打鼓,于旁边铁匠打起的漫天火花中穿梭舞动,吸引了无数人驻足观看。
那些哗然声从岸边传来很快盖住了莘瑶琴天籁般的歌声。
刘春景微微皱眉,像是有些不满。
岳湛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心中倒是觉得好笑了起来,看来人与人的悲欢确实各不相同,他们觉得热闹,这府尹之子却只觉得吵闹。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眼前这人可还是有着一个‘玉面阎罗’诨号的。
“一群劣民。”
刘春景冷冷说了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言语里轻蔑的态度。
说罢,他才又举起桌上的酒杯,看向岳湛和吕惊鹊笑道:“明渊,惊鹊,来,为兄敬你们一杯。”
今日的刘春景不仅热情好客,态度也一改寻常,少了平日里那眼高于顶、自视甚高的冷淡。
所以便是一向厌恶他的吕惊鹊都对其改观了不少,当下笑呵呵的就接过那杯酒水一饮而尽。
岳湛同样微笑着举起酒杯饮尽,想要看看对方肚子里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几轮推杯换盏过后,吕惊鹊也是酩酊大醉,满脸涨红的和刘春景搂在一起,说些浪荡浮夸的荤话,甚至嚷嚷着要结拜。
“春景兄......好......”岳湛也装作睁着朦胧的醉眼,竖指夸赞道。
刘春景看着眼前两人神态,知道时候已经差不多了,再喝下去两人只怕就要睡死在这画舫里,这才停了下来,神情故作沉重地叹了一大口气。
终于要来了吗。
岳湛看着这一幕顿时来了精神,当下又装醉倚靠在刘春景肩膀上,手拢着对方胳膊,含糊不清地说起了胡话:“瑶琴......瑶琴姑娘......不错.......”
“好大......”
这句话断断续续,还没说完时,莘瑶琴的脸上就已经浮现出一抹羞赫恼怒之色,便连刘春景都是蹙起了眉头,说道:“明渊,你真是喝醉了。”
“我没醉......”岳湛眼神迷离道。
刘春景又故意重复道:“都满嘴胡话了,还说没醉。”
“真......没醉......”岳湛双眼微闭,佯装轻寐鼾声道。
刘春景看着这一幕冷笑了下,很快说道:“既然没醉,怎么连你伯父岳相公交待的差事都忘了?”
差事?
岳湛心中一动,脸上却丝毫不露声色,继续轻轻打着鼾声,哼唧道:“差事?什、什么差事?”
刘春景眼中厉光闪过,故意斥喝道:“岳家军铁蒺藜的暗桩遍布天下,负责谍报一切军情警要,明渊作为两浙京淮四路总使莫不是忘了自己职责所在?!”
铁蒺藜?
岳湛听到这三字虽有些疑惑,神情却是装的极好,没有露出半分破绽,继续闭目含糊道:“铁、铁什么?什么总使?”
“真不是?”
说着说着,岳湛又摇摇晃晃着脑袋笑了一声:“春景兄才是喝醉了。”
之后,他便装作彻底昏睡过去,死沉沉地瘫在刘春景身上。
“真是废物!”
看到岳湛喝的像滩烂泥一样,刘春景忍不住喝骂了一声,随后满脸厌恶地将岳湛推向了趴在桌上正呼呼大睡的吕惊鹊身上,这才又慢慢踱步出了船阁。
铁蒺藜......
岳湛口中反复念着四个字,终于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原来是怀疑自己是那个什么铁蒺藜的四路总使来试探来了。
不过他区区一个太学里的学生,关心起岳家军的谍报机构做什么?即便是他那个做临安府尹的父亲想必都不会关心起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