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刘弗陵更清楚的是。
因为如今他身边几乎全是霍光的人,无论他在这道奏疏上写下怎样的批复,只要霍光有意干涉,最终都会被“制曰可”三个字取代,“盐铁之议”照样可以如期举行。
一来身为顾命大臣之首,他的职责之一便是阻止尚且年幼的刘弗陵年幼犯错,只要有合情合理的解释,矫制便是在尽忠履职。
而如果没有外力介入的话。
再者,这何尝不是霍光的一次试探?
有了汉废帝刘贺只做了二十七天皇帝的前车之鉴,即位之初面对霍光的叩请还政,已年近二十的刘询依旧再三谦让不受,仍委任霍光辅政。
然而刘询可以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和当时已经年迈的霍光比谁命长。
他学刘询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只能像历史上一样坐牢一生,最后在抑郁中英年早逝,死在霍光前头。
哪怕以前玩游戏打上单的时候,坐牢坐的太憋屈他都得忍不住游走起来寻找机会。
“嗯……”
眼下批复奏疏非但起不了任何作用,还等于向霍光明示了亲政的决心。
而刘弗陵现在,还没有与霍光斗个你死我活的资格。
可是以他现在的处境,若现在召桑弘羊进宫必定避不开霍光的耳目,极有可能打草惊蛇……
就是要打草惊蛇,若是因此引起霍光疑心,不敢继续推行“盐铁之议”,岂不也算是化解了这个问题?
刘弗陵当即高声朝殿外喊道。
“陛下,奴婢在。”
“诺。”
如此来到殿外之后,却并未第一时间召唤传令谒者,而是来到一名执戟守卫宫门的期门郎,压着声音小声道:
他口中的范将军名叫范明友。
另外值得一提的,还有霍光的大女婿邓广汉。
还有霍光的二女婿陈平。
还有霍光的三女婿任胜。
还有……
……
继续凝神翻阅奏疏,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不得不承认,审阅奏疏不只是个脑力活,同时也是个体力活,虽然暂时不用批复,但奏疏中大大小小的事务,依旧足以令人心累体乏。
批钱,批人,告状,评理。
因为这些事皇帝若要每一件都亲力亲为,不如此勤政根本就处理不完。
在他看来,一个合格的天子,重点在于有效管理和引领朝堂大臣。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殿外传来梅信的声音:
刘弗陵起身伸了个懒腰:“宣他进来。”
如今桑弘羊虽已年过七旬,须发皆白,但依旧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
“臣桑弘羊,叩见陛下。”
“桑大夫不必多礼,朕今日召你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桑弘羊又躬身一拜,这才慢慢抬起头来用余光观察刘弗陵。
刘弗陵也不与他打马虎眼,拿起杜延年的那道奏疏递了过去: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结果打开之后只看了几眼便立刻面色一急,破口大骂起来:
“杜延年这匹夫居心不良,包藏祸心,那些个酸儒亦狗屁不通,不辨菽粟,陛下万不可受其蛊惑,否则恐怕动摇国家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