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月光圆满时,带着满心的爱走向归途。两年后。
“卧槽卧槽卧槽,素素,你牛掰了牛掰了,你是熹叔叔的骄傲!”“素素,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啊,听说你这暑假没啥事儿啊,要不要来童趣坊继续打工啊,我给你double的工资!”“牛啦素素,啥时候来警院,你铎哥挑几个校草拉个横幅去接你!保证排练拉满啊!”
“素素姐姐,我是小花,你什么时候出发啊?等我这次奥数比赛完了,我想和黄姨一起送你去警院!”
清晨七点四十五分,萧素素的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她叼着牙刷,睡眼惺忪地划开屏幕,十几个未接来电的提示瞬间跳了出来。抬头时,正看见黄兰跪生在行李箱前,把最后一件毛衣仔细叠好塞进去。“几点的航班?"泡沫顺着嘴角滑下,她含混不清地问。莫尔中学的交接手续上周就办妥了,黄兰作为支教老师,理论上应该比她先到那个偏远小镇。但此刻看着母亲单薄的背影,萧素素突然觉得胃里沉甸甸的一一比起自己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她更担心这个固执的女人。“晚上的,我还是想先送你去学校报到,然后再…”黄兰拉上行李箱拉链,金属齿咬合的声音在安静的清晨格外刺耳。“得了吧。“萧素素吐掉漱口水,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挂着两轮青黑,“妈,您就别让我操心了行吗?”
她昨晚熬夜查了莫尔镇的资料。导航地图上那个蜷缩在省界边缘的小点,连卫星图像都模糊不清。论坛里有人说那里连4G信号都时断时续,最新的帖子还停留在三年前。
黄兰摇头笑了笑,抬手看了看腕表,轻声问道:“走吧?”萧素素含着牙刷点点头,俯身吐掉嘴里的牙膏沫,“行,等我换身衣服就走。”
初春的晨风裹挟着料峭寒意,将公交站台上的落叶卷起又落下。母女俩刷卡上了车,车厢里弥漫着早班车特有的咖啡与面包混杂的气息。“妈。“萧素素望着窗外流动的街景,突然开口,“这次你出差期间,我想把你那间屋子重新装修一下。”
上个月,她们终于如愿以偿地赎回了老房子。黄兰用公积金付了首付,赵宇又周转了一部分资金,余下的贷款慢慢偿还。这间承载着太多记忆的老屋,终于重新回到了她们手中。
办理过户那天,原房主华迪见到黄兰时明显怔住了。她盯着黄兰看了许久,难以置信地开口:“不是,大姐,您一一”华迪至今记得,当年买房时看见黄兰泪流满面地站在门口,对着空气喃喃说着"对不起"的场景。那时她被吓得寒毛直竖,还以为遇见了精神异常的人。后来从邻居口中得知这对母女的故事,那份唏嘘便深深烙在了记忆里。如今的黄兰气色好了许多,眼角眉梢都透着从容。她温和地笑了笑:“是啊,我们回来了。”
过户那天,娘俩哪儿都没去。她们买来崭新的扫把和抹布,将老屋的每个角落都细细擦拭。
阳光透过擦拭一亮的玻璃窗洒进来,灰尘在光柱中轻盈起舞,好似在欢迎她们回家。
萧素素奇迹般地在门框边发现了什么一一那是她小时候量身高的刻痕,一道一道,歪歪扭扭地记录着她的成长。这么多年过去,墙纸换过,油漆重刷,可这些痕迹却奇迹般地保留了下来。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恍惚间仿佛看见萧默蹲在身边,笑着用铅笔在她头顶比划。喉咙突然发紧,视线模糊了。一一爸,你看见了吗?我们回家了。
把家收拾好后,黄兰把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摆在了茶几上,她回头叫萧素素:“你看着点锅,我去车站接你奶,她今天来和咱们一起暖房。”一切都在变好呢。
现在,她有如愿以偿地考上了警院,昨天,她还接到了张勇所长的电话,告诉她:“闺女,好好学习,你爸的警号给你留好了啊!”她今天一定要好好向爸爸炫耀一番了。
萧素素站在陵园门口的小店外,初春的风掠过她的发梢,她看着母亲黄兰弯着腰,一样一样仔细清点着祭品,嘴里念念有词:“烧鸡、肘子、白菊、苹果、二锅头…”
阳光透过梧桐树的枝桠,在黄兰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数了一遍又一遍,眉头微蹙,生怕漏了什么。
萧素素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妈妈鬓角新添的几丝白发在风中轻颤,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陵园的石阶被岁月磨得发亮,两旁松柏苍翠。萧素素提着祭品,能闻到烧鸡的油香混着白菊的清冽。
她们来到萧默的墓前,照片上的他依然年轻,笑容温和如初。黄兰掏出随身带的手帕,轻轻擦拭着碑上的浮尘。以往这个时候,总是黄兰一个人对着墓碑絮絮叨叨,说些家长里短。但今天,萧素素抢先跪了下来,她红着眼说:“爸,我考上警院了!”为了这一刻,她付出了多少,只有自己知道。好在,当年爸爸回来,让她找到了初心,没有放弃自己。“咱家女儿出息了,考的分数很高呢,比你当年厉害多了,好多朋友给她打电话庆祝。”
“别提了,爸,就什么小花、王铎、赵宇叔叔……这不都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吗?翠鸟一样,一个比一个聒噪。”
萧素素甚至已经开始怀念当初孤零零的生活了,好在安静啊,现在这些人让"孤单”两个字,跟她不沾边。
“行了,别总说我,妈,你赶紧告诉我爸,你要去莫尔镇了!让他保佑你平安。”
萧素素还是不放心黄兰,这些年,无论好与坏,她们娘俩都是在一起相依为命的,如今,她妈骤然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还只有寒暑假才能回来,她能不馆记么?她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把照顾黄兰当做一种习惯了。要是让黄兰聊,这话可就没完了,不过素素早就习惯了,知道她有心里话要跟爸爸说,自己去外面等着她。
“呵,孩子大了,知道操心我了。”
黄兰的语气里满是骄傲与满足,“我们把房子买回来了,苏家说要帮忙,被我拒绝了,苏天怡逢年过节的都会带着苏返过来坐坐,我看苏返那孩子,乖了不少,身体也结实了,他虽然不说,但是看他的眼神,我总感觉他保留了一些有关于之前的记忆。我和苏天怡聊天的时候,他对你满嘴的感激,说是你救了他的儿子,改变了他,总想着报答我们娘俩。”以苏家的能力,想要帮助她们,太过简单。可黄兰都拒绝了,她知道萧默的为人,他帮助任何人,都是不图回报的。他这样,她也会追随他的步伐。
黄兰之前也问过萧素素,苏返回学校了么?怎么样。萧素素最初伤感,说的很少,后来陆陆续续跟黄兰说过:“妈,我觉得他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几乎很少和我说话,挺孤僻的,但是也不是传说中的那和花花公子富二代,学习中下游吧,听说高二就要出国了。”后来,开家长会的时候,黄兰远远地看过苏返一眼。也许是巧合,那一刻,苏返也正回头再看她。四目相视的一瞬间,黄兰看到他眼里的不同--那绝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或许,那些残留的记忆,足够触动他,让他有所改变,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
“对了,你没想到吧?这么久了,房主还认识我们呢,素素这几天嚷嚷着要装修,还嚷嚷着暑假要去童趣坊打工,不是兼职了啊,人家说要被宋睿正是职成二老板,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咱也搞不明白她哪儿来的那么多精力。”“我把你的藤椅又带回家了了,地址你知道的,要是回来看我们娘俩,别走错了路。”
一阵风吹过,黄兰擦了擦眼角的泪。她鬓角的银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是撒了一层细碎的星光:“萧默,你要等我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快了,我们快团聚了。”
就在话音落下的刹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微风打着旋儿拂过她的发梢,墓前那簇倔强生长的小野菊突然剧烈地摇曳起来,像是被无形的手轻轻拨弄。一片鹅黄的花瓣挣脱花托,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精准地落在黄兰摊开的掌心。
她怔住了,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一一正文完
2025年4月26日叶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