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罪孽
温暖的春光洒照在海面，海浪不断翻滚，折射出的波光如同上好的银绸，看上去分外柔软,散发着粼粼微光。
微咸的海风徐徐吹拂，崔善善与方凌霄，方夫人同坐在渡口处的亭廊之上。她的膝盖放着一本书。
书页翻动，崔善善抬起头，问他：“方凌霄，你是说，就连老者对于此事也毫无办法么？”
“是亦不是，"身着朱紫锦衣的少年面容潇洒俊朗，眉眼蕴着几分不羁，他抬目望向无垠海面，淡声开口道，“老者虽医术高超，能将濒死之人拉回来，可你妹妹到底已经算是死了，活人可管不了死人的事，没猜错的话，你妹妹如今的魂魄应该已经被卷入冥府的幽冥海之中了。”崔善善眨眨眼，闷声疑惑道：“何谓是亦不是？若我想去幽冥海，又该如何去？”
方凌霄默了默，眼神从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转移至少女茫然的脸上。他眼神微暗，低声道：“要寻一个引路人带你下冥府。”“冥府引路人？”
方夫人点点头，说：“幸运的是，那老者与幽冥神君相互认识，虽然无法替你复活妹妹,但可替你引渡到冥府去。”
“至于如何在蕴有万千生魂恶魂的幽冥海中寻到你妹妹，那便是你自己的本事了。”
崔善善屏息静静听着，心下回忆起蔺玉池前些日子同她说过的那些话。蔺玉池对她说，他会到冥府替她寻找妹妹的生魂，指的便是到幽冥海去寻生魂罢。
崔善善想了想，翻了翻手边的书，想要寻找有关幽冥海的记载。然而方夫人只是瞧了她一眼，便知道了她的心思，又主动道：“幽冥海会洗刷一个人身上所有的罪孽，直至洗刷干净才会放那魂魄离开幽冥海，走入冥府，若你满身罪孽，跃入海中便会痛苦不已，若你从未做过坏事，跃入海中便会轻松一些。”
说着说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方夫人叹了口气：“倘若是那种罪孽多到无法宽恕之人，很可能永世无法从海中脱出，直至魂体消散，化为幽冥海的一势海水。”
甫一说完，崔善善抬目与她相视，瞳孔紧缩，眼中充满了震惊。她想到蔺玉池。
蔺玉池曾说过要下冥府，去幽冥海寻她妹妹，可他知道幽冥海会那般危险么？
一霎那，崔善善的内心变得慌乱不少。
蔺玉池小时经历不好，被迫杀了那么多亲族，来到昆吾山之后，也不知他为了在昆吾山立足，还杀过多少人？
今次的陈灵又是上神转世，在外人看来他实在无法宽恕。那么，既然无法宽恕，他是否能扛得过幽冥海的洗刷？倘若，他扛不过去怎么办？
少女心底慌乱进一步加深。
心脏异样地剧烈抽动数下，开始无法抑制地紧缩，像被什么人攥住了似的，一阵阵发疼。
虽然蔺玉池对她来说仍然无法原谅，但听见他下场竞要那般严重，崔善善的心底仍变得十分不安。
不到片刻，她那张明艳的杏脸也逐渐变得变得惨白，嘴唇颤着说不出话。方夫人有些疑惑了：“囡囡为何如此害怕？我听凌霄说，你向来行事磊落，心地善良，岂会怕这小小幽冥海？”
崔善善与她对视，不想她察觉自己内心的异样，迅速眨了几下眼，便垂眸掩下眼底慌乱。
她绞着衣衫，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嘀嘀咕咕地轻声说：“是有点儿害怕，您知道的，我胆子小。”
方夫人笑了：“好孩子，大大方方的，怕甚么？”她将幽冥海一事说完，与两个少年人又静坐了一会儿，忽然发觉今日两个孩子都比平日沉默不少。
许是身边有长辈，一些话不方便说，便显得拘谨了。方夫人心下了然，她望了眼天色，便淡声道：“今日海风有些太凉，你们两个年青孩子若是不介意，便多坐一会儿，我还有事，便先行回府了。”“对了，关于如何进入幽冥海，这孩子已经帮你打点好了，你与他好好商量一下。”
听罢，崔善善心下微微讶然。
她分明只是在洞天内帮了方凌霄一把而已，方家却这般慷慨大义，甚至还替她打点好了关系。
少女眼里霎时闪烁着几分晶莹：“好，我一定会与他好好商议此事，谢谢您。”
方夫人走后，方凌霄便将目光对准崔善善，她说：“半月后，你便随我去见老者。”
海风拂过，拂开少女的一片衣角，露出腰间一把短匕。方凌霄眉目稍凛，瞧着那把匕首，心底又多了几分思虑。他默了默，又对崔善善说：“老者不喜欢客人身上携有法器与他交谈，你切记，与他交谈时莫随身携带那把匕首。”崔善善见他语气严肃，心下不疑有他，随即点头应下。时间一晃，转眼便到了半月后。
她打点好自己，穿着一身正式的道学服，随着方凌霄从方府出发。一路上春光大好，风和日丽，崔善善忍不住掀开车帘，心底蕴着些许难以言喻的兴奋与紧张。
而坐在她对面的方凌霄心下却在打鼓。
少年眼底神色多了几分复杂：“崔善善。”“嗯？"小姑娘转身朝他望来。
少女生着一张明净俏皮的脸，唇红齿白，眉眼弯弯，唇边挂着一抹淡笑。她问：“怎么啦？”
方凌霄望着她的笑颜，忽然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卑鄙。因为他利用了她。
虽说是为了替陈灵复仇，让蔺玉池身败名裂，可崔善善也是被蔺玉池所蒙骗的无辜凡人。
他先前做事光明磊落，从不会做这等利用人心的事，如今望见崔善善的笑脸，良心忽然变得有些不安。
他心中胡龋，忍不住想跟崔善善道破实情。少年深深呼吸几遭，攥住衣角，竭力忍住内心心的冲动，对她说：“无事，一会儿到地方之后，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