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化蛟
昭奚上前一步:“崔善善,你!”
崔善善不敢睁开眼,她握着蔺玉池越发冰凉的手,心底泛上一股深深的悲戚。
她小小声地说:“师兄,你说啊,你快说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蔺玉池呼吸沉沉,动了动手指。
他如今的气息无比凌乱,魔气压抑太久,如今一下子肆意起来,便开始暴动。加上中了那尸傀宗的毒,他只有竭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暴露出原型。
体内两股气息相冲,若要暂时令其止息,只余下一条自绝经脉的法子。他垂眼,望见崔善善用自己瘦弱的身形挡在他的面前。“崔善善”
崔善善骤然听见他开口,赶紧抬起头,与他对视。“按照我说的做。”
她懵懵懂懂地望着他,他的瞳孔似乎正在进行一些变化,但崔善善看得出他在竭力地忍。
“我要怎么做?”
少年握起崔善善的手腕,用最平淡的语气向她诉说关乎生死的大事:“用玉奴,刺/.进我的百会穴。”
崔善善呼吸一窒。
“我……我下不了手。”
蔺玉池咬咬牙,恨声道:“你再不下手,咱俩都得死……你不是还要找妹妹?”
她没动。
蔺玉池抿抿唇,开口念出一句晦涩的妖语,崔善善感觉浑身忽然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不……师兄,我的手怎么自己在动?!”她内心变得无比焦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迫托起蔺玉池的头部,僵硬地将他揽在怀里,用自己做掩护,遮掩住他的身形。那举动看上去十分哀痛,实际上只有崔善善知道,她的左手已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强制牵动,不由分说地让她将玉奴绕到他后脑,用力往下一刺一一少年浑身气力一松,彻底晕在了她怀里。
在他晕过去的那一刻,崔善善颤抖的手瞬间脱了力,玉奴掉在了地上。崔善善怀抱着他,转过身,望着周遭窃窃私语的众人,眼底泛起一阵深切的无助。
就在此时,门口出现两道身影。
那正是陈灵,还有先前已经受诅咒变成鱼的湛寂,诅咒解除,他变回来了。湛寂身为医修,却生得比体修高大,昙白僧袍宽硕的身形几乎遮天蔽日。陈灵面容肃穆平静,静静地望着屋内的狼藉。崔善善呆呆地转过目光,她如今的精神已经变得无比恍惚,无法再经受更多的刺激了。
陈灵与她对上了目光,而后微微颔首,似乎在暗示她放心。在亲眼见到陈灵开口那一刻,崔善善也晕了过去。陈灵说:"昭奚,收手吧。”
“莫要再探究下去了,此事并非你我能探究之事。”“为什么,他分明已经……?“昭奚不解。湛寂眉眼微冷,他来到无助的二人身侧,只看了崔善善了一眼,便对他们说:“因为你们确实看错了。”
“蔺玉池,没有任何问题。”
昭奚张张唇,眼神闪烁,似乎仍有不服,却又在看到狼狈的崔善善时黯淡了些许。
陈灵见状,心底微叹:“他先前被厌胜术炸伤,紧接着又在前夜盘问过那只水鬼,许是那时水鬼趁虚而入,做过什么手脚,水鬼狡猾,设下圈套引你与他反目。”
她望着角落里那一片狼藉,那水鬼的腹部还插着一把剑。“如今,水鬼已死,崔善善已经解开了此处的怨念境,她没有听信小人之言,莽撞推倒房屋而险些酿成大祸。”
“事情已经结束,你们不该这样对她。”
她犀利的目光对向那群中州的修士,虽然隔着一层薄纱白布,却仍看得几人毛骨悚然。
他们相互对视,最终也只能就此作罢。对陈灵几人作揖后踏门而出,乘坐飞行法器离开了上虞村。
大
崔善善醒来时,鼻尖弥漫着浓苦的药意。
“你先不要起身。"身侧传来一道男子的嗓音。崔善善眨眨眼,又躺回榻上,望着眼前白色的纱帐,发现此处应该是禹州城内的某间客舍。
坐在她身侧是她的两个队友,佛修湛寂与来自玄门的陈灵。湛寂垂首,手上正拿着药舂捣药,他看出崔善善想要问什么,便率先开口道:“你师兄在隔壁屋子,他已无恙,只是如今还未醒,傍晚后你可以去看他。”“谢谢你们替我跟师兄出头。"她将被子盖上自己的鼻尖,睫羽微湿。陈灵又给崔善善喂了一碗汤药。
崔善善不爱喝药,只喝上一口便感觉从舌尖一路苦到心底,小脸皱成一团。可是顶着两人殷切的目光,崔善善又只能扭曲着面容,苦笑两声:“还、还不错,挺好喝的。”
陈灵见她这般模样,仍不住轻笑出声。
崔善善又问:"昭奚,怎么样了?”
这间屋子跟隔壁似乎是联通起来的,陈灵侧过身子,崔善善看见了正躺在不远处另一张榻上的昭奚。
崔善善的目光仍有些后怕。
湛寂将药倒入药炉中煮,见崔善善发怵,又叹了口气:“她一直很想出人头地取代蔺玉池,尸傀宗那群老怪又逼她逼得紧,这才险些生了心魔。”崔善善的目光在他跟昭奚之间巡视:“你与她很熟?”眼前的佛修摇摇头,冷声道:“只是旧时欠过一桩恩情。”崔善善点点头,陈灵又给她递了两颗糖。
崔善善吃了一颗,含了一会儿,舌尖的苦意便散去了。等到傍晚,崔善善下楼用过晚膳后,又猜想蔺玉池应是饿了很长时间,便借用客舍的小灶膛,做了一份他喜欢吃的酥酪,端上楼,又跟隔壁房间的湛寂要了蔺玉池该用的药,最后悄悄走入蔺玉池所在的屋子。屋内一片漆黑,传来谁不太平稳的呼吸声。崔善善不想吵醒蔺玉池,便提了一盏小油灯,踮起脚尖,悄悄来到他的榻边,用油灯照了照。
嗯,还没醒。
崔善善小心心翼翼地将那酥酪跟汤药放在桌案上,而后见蔺玉池睡得额发湿淋,似乎发了梦魇,便又拿出绢帕,坐在榻沿替他擦汗。“唔……“少年面色有些苍白,似乎喃声唤着谁。崔善善咬着下唇,垂眼望着他,片刻后,又从储物袋将蔺玉池的太祝笔放在了他身侧。
见他睡得不安稳,崔善善又攥住他的手,靠在榻边等他醒。少年的掌心微凉,骨关节分明,指腹携着薄茧,崔善善一握上他的手,心底便涌上一股令人无比心安的暖意。
好像只要牵着他的手,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崔善善静静地坐在他身侧,捏着少年的手,左看右瞧,怎么看都很满意。她又瞥了一眼睡着的蔺玉池,看上去就很乖的样子。崔善善歪过头,忍不住一直注视着少年长且挺直的鼻梁,纤长睫羽在他苍白的面颊上投落一小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