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玉池没说话。
僵持一会儿,崔善善还是顺着他了:“不过,你若是真不放心,我们可以去吃别的。”
她转过头,与蔺玉池对视。
少年望着她,目光被烛火映得微暖。
氛围到了,他正准备牵过崔善善的手,带她出去玩。可就在这时,崔善善的鲲却似乎是察觉到周遭的冷意,从背囊里钻出来,钻到了崔善善的手底下窝着。
这下,崔善善的手离不开鲲了。
少年冷冷地瞥了它一眼,咬牙道:“你要是真想吃,可以将这条碍眼的先炖了。”
片刻后,鲲瑟瑟发抖地钻回了背囊。
蔺玉池不希望崔善善不开心,便带崔善善出去逛了一圈。许是因为物产丰厚,丰衣足食,禹州城的百姓面上都带着笑容,民风淳朴,崔善善一路上吃吃喝喝,玩得不亦乐乎。街道旁有孩童在传唱不知名的歌谣,一声一声,清脆又稚嫩:“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
许多妇人在街边驻足聆听。
她们相互谈论着这首歌的美好寓意,紧接着又说自己是如何遇见心仪的郎君,出嫁时又是何等情形。
蔺玉池听得有些入神。
最后,他听见她们又将自己喻成一盆不得不泼出去的水,相互惋叹。他有些不明白,便继续不动声色地听了半刻钟,才知道禹州城的女子十五岁就要离开生养自己的家中,奔赴或寻找心仪的郎君。除了修士可以与许多人结许多次契,大多数凡女一辈子只能成亲一次。成亲之后也不会再回到母家,所以才是一盆泼出去的水。若眼光不好,寻到了不好的夫家,处境就会变得无比凄惨……蔺玉池嚼着那话里行间的意思,不知不觉便停住脚步。“师兄,这首歌真好听!”
“咦,师兄,你的脸色为何这样不好?”
蔺玉池回过神,与眼前的少女对视。蓦然惊觉她今岁似乎也到了出嫁年龄,心中不由得恐慌起来。
他想,崔善善也是凡人,她觉得这首歌好听,莫非是动了那等心思?少年忍不住发散思维。
对了,她本就不顾一切地想下山,除了找妹妹,莫非真的是年纪到了,想要寻觅某位心仪的郎君,想要出嫁?
不。
不行,她怎么可以出嫁?
她如今的道侣可是他,日后也只能是他,不能再有别人的。可是,少年垂眸,掩住眸中慌乱。
如今她心性尚不成熟,笨头笨脑的,无法排除会被人骗走的可能。崔善善也不是没被人骗走过。
蔺玉池屏息凝神,头一次如此着急。
日后他还要安排手底下的魔兵,并不可能时时盯着崔善善。他害怕崔善善一旦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之后就会一夜之间变作人妇,然后牵着那骗子的手对他说再见!
蔺玉池屏息凝神,忍不住想牵紧崔善善的手。可他握紧了五指,却发现手上空空,崔善善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走出数十里了!
大
崔善善见城中的少年头上戴的锦巾十分好看,想着给蔺玉池也买一条,便跑到一处卖锦巾摊位,挑选起来。
摊位上的婶子见她笑得很甜,正热情地招待她:“小妹妹,你可是想买一条锦巾送给心仪的小郎君呀?”
崔善善听到心仪的郎君,看了看不远处傻站着的蔺玉池,心中欢喜地点点头。
挑着挑着,蔺玉池便走了过来。
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许是不喜欢这般嘈杂的街道。她望着神色淡淡的蔺玉池,想让他开心一些,一句'师兄'到嘴边转了个弯:“阿玉哥哥,你觉得这条好看吗?”
出门在外,若非不得已,修士不能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然而,蔺玉池明知道崔善善在掩饰什么,却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往心腔上一撞,撞得他瞳孔都变得微微震颤。
模样俊俏的少年注视着崔善善那张莞尔的脸,那双眸子清亮如宝珠:“你……唤、唤我什么?”
“阿玉哥哥呀,"崔善善又说了一遍,语气听上去如同裹了一层蜜糖,黏黏甜甜的,分外动听,“你喜欢吗?”
崔善善惯常会哄人,哄蔺玉池更是信手拈来。她看见蔺玉池的耳尖慢慢染上了绯色。
随着时间推移,那片绯色又从耳尖一直蔓延至脖颈,他的脖颈也变得一片绯色了。
不到片刻,少年原本白净淡然的面颊都晕染上一层绯色,他不断吞咽着唾液,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师兄是对谁都能喊的。
而阿玉哥哥……
是崔善善专喊他一个人的。
没有别人了。
在满街灯火玉龙的明辉下,少年低低应了一声"嗯”。想到崔善善还想要嫁给别人,他便默默握紧了拳头,心道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崔善善见他害羞了半日都没有说好不好看,便不断地拿起不同的锦巾,不断地问他好不好看。
蔺玉池一边看着,阴暗的心底无比别扭。
他总觉得崔善善似乎是想送给东海那个情夫,却每条都要他来过目。要送给奸夫就算了,还要过问他是什么意思?“不好看。”
“太丑了。”
“怎么会有这么难看的东西。”
见他都不喜欢,崔善善悻悻应了声,放下锦巾,对守摊婶子道了声抱歉,又拉着他去别的地方看灯笼。
两个人一路穿过坊市,来到守城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