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神修
崔善善吓得跌坐在地。
面前漾起一层水般的结界,浓雾渐起,男人伸出袍袖往结界处一点。一瞬间,那如同泓澄银笺的结界便染上一片片跌丽且浓淡有度的墨云。墨色清然,男人清瘟的身影屹立于飘渺之间,天地为之失色。崔善善看得呆了,呼吸都忘了。
这就是,真正的太祝仙术……?
片刻后,他朝她踏出一步,崔善善手中的枯枝瞬间粉碎。崔善善眼里含着惊惧,又往后退了半步。
“你认为,自己何时能到达这个境界?”
崔善善不敢看了,果断道:“弟、弟子达不到!”她战战兢兢地说:“生在乱世,弟子学习仙法也只是为了在乱世之中自保而已,并无苛求造诣之意……
凌华子转动眼光,望向她在地上写出的幼稚涂画,一瞬间如同看见了某种肮脏的事物,眉目间透着一股愠怒。
他喉结微动,语气却听不出丝毫怒意:“仙术是仙术,有其功用,并不是为了让你自保。”
“再者,筋骨不立,肉何所附,汝等一介批呼,岂敢妄窥仙道?”崔善善根本不敢看他,也抬不起腰,只能一个劲儿磕头求饶,将头磕得鲜血淋漓。
身后的小鲲不知何时跑过来拱着她,少女诚惶诚恐地抬头望了男人一眼,转瞬间又战战兢兢地将鲲藏在衣物之下。
她闭着眼,嘴里仍道着师尊饶命,将头磕得发出闷响。“对不起师尊,弟子,弟子知道错了,日后……日后弟子不会再学了!”仙人微微扬了扬手指,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将崔善善的下颌给提了起来。“如今这般讨饶,倒像是吾薄待了你。”
“随吾回去。”
下一刻,一股更大的力量将崔善善整个人提起,使得她如同一件飘飘忽忽的衣裳,任人作弄。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根本无法生出反抗的心思。崔善善只觉得眼前阵阵发晕。
转瞬之间,她便重重地摔在了自己的居室当中。那力道重得使她五脏都在翻滚。
她喉头一甜,当即呕出一口血,苟延残喘地趴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看他。少女呕出了血,凌华子眼神更加不愉快了。他眼帘垂落,望着周遭的摆设,神色越发复杂。崔善善也顺着他的眼光,扫视屋内的杂物。然而,当她望见书案上那本《太祝仙术注解》时,心中直觉大事不好,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颤颤巍巍地挪动到书案前,想将它也藏到怀里。然而,仙人似乎是察觉了她的小动作,在她碰触到书册的哪一刻转过身。书册顿时如同被倾注过灵智一般,金光大起,缓缓飘浮于空中,那光芒几乎要将崔善善的眼睛灼伤。
她用左手手臂捂住双眼,可她伸出去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右手却发出一阵强烈的刺痛。
崔善善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手上的筋脉正被凌华子使用仙力寸寸灼断。只片刻,崔善善疼得几乎要崩溃!
撕心裂肺的疼痛令她难以再保持理智。
她面色惨白,握着自己那只手,颤抖地张开唇想喊出声,却发现自己已痛得几乎失声!
她被凌华子强迫睁开眼,眼睁睁地望着自己的手筋被仙力烧断。隆冬腊月,她却如同深陷火山地狱,冷汗打湿了她的脊背,额头也渗出细汗,鬓发湿黏在鬓边。
片刻后,她抱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右手,痛苦地蜷缩在地。瞳孔大睁到极致,呼吸也极度不稳。
“好痛啊……好痛…娘,阿娘………
少女被折磨得气若游丝,呜咽着,神志不清地开始胡言乱语。此情此景,却未能让凌华子眼底升起丝毫波澜“谁准你窃的书?“他只开口说了这一句话。月出皎兮,朦朦胧胧的月光照透纸窗,映照在少女毫无血色的面中。她颤着眼睫,发现自己双手的筋脉已被仙力灼断,再也无法提笔写字了。恍惚间,崔善善感觉自己如同回到了先前那个炼狱般的人间。“我……没…没窃。”
她想起那日蔺玉池将这本书递给自己时,在少年脸上看见的那抹温柔干净的笑意。
然而这些一切都毁了。
她的手筋已断了。
她再也无法学习太祝仙术。
不,不仅如此。
任何需要使用双手的法器,她都无法再用了。日后,或许连生存都会成为问题……
似乎是为了检查遗漏,凌华子将她书案上的所有有关修炼用的书籍与手记都用仙力焚毁了。
崔善善望着自己旧时的心血尽数被人焚毁,指间伤口渗的血流了一地。她眼前一阵发花,片刻后便彻底昏死过去。临走前,仙人拂袖,将地上的血迹隐去。
书案上的玉奴正默默散发出无人在意的微光。男人并没有立刻走,而是又来到蔺玉池的居室,眼神一扫,将他屋内的书也一并带走。
大
崔善善醒来时,自己已经被人安放在了榻上,双臂被人用棉布包裹起来,止了血。
门外有人在争执。
“阿蔺,你为何仍是这般不省事?”
“你的情丝迟早要斩断,莫非需要吾提前替你斩?”“旧时人间修行之时,你还未曾生出这等恻隐之心,如今只是因为一介凡人女子,便要与吾生分?”
“倘若弟子从未想成为人神呢?”
二人片刻静默之后。
轰一一
昆吾山之上,霎时漾起一层剧烈波动。
凌华子眼底浮现出真正的怒意。
蔺玉池跪在他面前,魏然不动,五脏肺腑却已尽数破裂。然而他面上始终不显,似乎感觉不到苦痛。“从小到大,您可曾问过我日后想要做什么?”“古人有言,凡人修仙便是窥天道得长生,修道先修心,然而从小至大,您都未曾告诉过弟子,道心到底是何物?”“若道心便是这样针对无辜,邪魔不仁,那又与凡间那些残暴野蛮的野兽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