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我没有听见响声?磕头就得要磕响些才有诚意,我师妹坐在山顶,听都听不见。”
少年的语气颇为轻快,面上仍带着施然笑意,可谓是满面春风。而苦巴巴的弟子们根本不堪其折磨。
抬头一看,眼前之人哪里还有魁首的影子,全然就是一尊煞神!就连地狱里的阎摩罗都比他仁慈!
“哎哟,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蔺师兄,请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哎哟……我爬不动了,我的老腰,谁来救救我呀!”而崔善善一大早就被他安排坐在昆吾山顶,呆呆地望着山下的路,全然不知蔺玉池在山下的胡作非为。
傍晚,崔善善才看见山下上来了一个头上鲜血淋漓,双颊赤红赤红的少年,他身侧还站着几个跟班。
他抱着那只鲲,一脸歉意地站在她面前。
几个人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折磨,崔善善看见他们站立时腿肚子在打颤。他正要上前,可他的跟班见他真的要将鲲给崔善善,便拽着他,不让他上前:“师兄,难不成你真的要给出去吗?”方凌霄默默挣开他的手,看了看崔善善,低低应了一声。只见那跟班的语气之中难掩怨气。
他长叹一声,对着崔善善说:“也真是的,你们主仙盟的人怎能这般咄咄逼人,只是一桩小事,说着玩玩也就罢了,用得着真上升…”啪一一
他话还没说完,方凌霄便给他赏了记耳光。那跟班顿时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崔善善也看得目瞪口呆。
紧接着,方凌霄又掠袍朝崔善善跪下来,给她来了个三拜九叩。而后,他利落地站起身,将鲲放在崔善善的怀里,面色比先前自在了几分。“对不起,你那么努力,我不应该质疑你,希望它日后能陪着你一起成长。”
听见他能这般诚恳,崔善善心中的气也消散了几分。她怀中一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鲲的头,问他:“它这么乖,你真的舍得?”
少年郑重点头:“舍得。这一次是你给我上了很重要的一课,我确实得谢谢你。”
“为何这么说?”
“我即将要突破元感,却困于心境迟迟无法突破,如今与你一比,豁然开朗,我不日便要回到东海,准备渡劫。”
“关于下山的名单,长老那边我已经给你交接了,你拿好这个腰牌,留意仙螺的信息。”
“此次带队下山的,应该是你师兄,你自己也做好准备。”他说得很坦然,崔善善微怔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少年有些迟疑:“崔善善,你……原谅我了吗?”崔善善点点头:“你谢谢我,我也要谢谢你,若无此次赌局,我进步不可能这么快。”
只片刻,两个少年人冰释前嫌。
方凌霄眉目一松,笑着对着崔善善说了一句:"来日方长。”崔善善也点点头:“如果有机会,我带着它到东海看你。”夕阳西下,崔善善望着几个弟子原路返回的背影,心中微微踌躇。她如今还余下五十日的寿元了。
而距离下山却还有长达两个月的时间。
即便有了腰牌,她也要在这两个月内,再往上修炼十二重,达到玄烝,让下山一事万无一失。
崔善善心中暗暗记下目标,抱着鲲,走回太祝门。大
入夜,崔善善收拾好自己,准备给自己擦破的手臂跟额头上药。自她回来之后,蔺玉池就变得很粘人,崔善善根本没办法跟鲲亲密接触。也不知是否上次蔺玉池将它捆了一遭,如今它再见到蔺玉池,便如老鼠见了大猫,无比虔诚地匍匐着,无论如何都不肯睁开眼,似乎被蔺玉池吓得不轻。她从浴池里出来之后便拢了头发,坐在榻上,枕边是清凉的膏药。蔺玉池正在很认真地给她的额头上药。
那手上的动作十足轻柔,似乎眼前的人并不是什么血肉之躯,而是一个极易破碎的瓷娃娃。
崔善善紧张地攥着被衾,不敢睁开眼。
她从来没有像这样被人珍视过,从来都是她为其他人做这些事。一时间,崔善善心心中无比复杂,酸涩与忧闷交织,如同天人交战。忧闷是因为她的脑中还回荡着方凌霄临行前的那一句“此次带队下山的,应该是你师兄″。
她一直将下山这件事瞒着蔺玉池,不曾对他透露半点自己的计划。可是,分明蔺玉池今日才当着所有弟子的面义无反顾地为她出头作保,全然将信任交托给她。
崔善善觉得自己如今变得很坏,她感觉自己辜负了蔺玉池的心心意。她叹了口气,忍不住皱起眉,睁开眼看着他。而蔺玉池也察觉出她情绪上的异样。
“你怎么了?"他问。
崔善善瞧着他清清明明的眼,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没有勇气。见她欲言又止,少年想了想,给她的双手缠上新的绷带:“你还在想昨日之事?″
崔善善迟疑地点了点头。
少年神色微凝,正声道:“那些人心术不正,爱贪一时口舌之快,枉披一张人皮。”
“我为你训他们,也是希望他们下回能稍微收敛一些,见到你便会想到我,不敢再欺辱你,有时候,人就是需要鞭笞才能省事的。”他说得很认真,崔善善眼里蕴着泪,忍不住将他抱住,跟他说了声谢谢。她攥着蔺玉池的头发,将头首埋在他的颈间,以获得片刻心安。心里还是酸酸的。
怎么办?
崔善善垂落眼眸,眼中蕴着难掩的低落。
若知道她瞒了他,蔺玉池会很失望。
可她无论如何又放不下阿妹。
崔善善不想让蔺玉池失望,她如今已经有些离不开他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