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善善呼吸一滞,心中微恼,手指不服气地在他下腹用力捏了一下。少年被她捏得冷不丁发出一声低喘。
崔善善听得后脑一酥,脑中的混沌的醉意顷刻被他这道声音搅散了。她望着案上那盅糖蒸酥酪,忍不住舔了舔唇。谁说人善一定要被人欺的。
今日她就让他也尝试一下,人善是如何欺人的。“师兄…“想罢,她轻声开口。
少年应了一声。
“师兄,桌上那道糖蒸酥酪,是我亲手做的。”蔺玉池微微睁大眼,不知崔善善为何说起这个。“你,为我做的?”
“是啊,本是特意等着跟你一起过乞巧的,"崔善善点点头,声音蕴着几分失落,“可是你一口都没有吃。”
“我去拿来。"少年毫不犹豫道。
他正待起身,崔善善一手将他按在榻上,转身穿起绣鞋,快步走过去将那一盅冷了的酥酪拿起来。
少年坐在榻边,瞧着她翩跹的裙角,片刻后,一碗香甜的酥酪便被她呈现在眼前。
崔善善抿抿唇,莫名瞧着他,又开口道了一句:“可是它已经冷了,不好吃了。”
少年无所谓地接过:“如今是七月,正好消暑。”少女轻轻笑了两声,道了句还是师兄最好,而后踢掉鞋袜,整个人贴上他,黏糊糊的,要挂在他身上。
蔺玉池知道崔善善事后一贯爱撒娇,便由着她,手臂顺势穿过她的两胁,将她捞在怀中,安静地一勺勺将酥酪放入口里。半碗酥酪下肚,崔善善乖巧地枕在他肩头,少年闻着她的气味,心中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崔善善是花楼出来的,心中宽放绰然,对待男女之事显然没有太多世俗中的观念。
那她会不会……不知这般亲密之事是只有道侣之间才能做的?若她明日,后日,大后日又要去找苍宴,又要去找那劳什子方凌霄怎么办?她也会像这样对这些人撒娇,对着这些人笑吗?顿时,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妒意,就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将整碗酥酪都解决完。
心底有某种想法呼之欲出,然而这时,崔善善却变得心不在焉起来。蔺玉池偏过脸,发现崔善善竞然用酥酪转移他的注意力,偷偷背着他玩仙螺。
他有些沉不住气了:“你在给谁传音?”
“啊?”
崔善善抬起头,与他对视。
她眨眨眼:“我,我没有……”
少年蹙着眉,发觉手脚开始变得发重,她的面庞也变得有些模糊,眼前多了几道影子。
他即刻察觉出了不对,一开口,就连语气也变得飘忽起来:“崔善善,你在酥酪里放了什么?”
崔善善眼巴巴望着他,对着手指,片刻之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道:“师兄,我不小心将酒酿换成了琼浆……”“你!”
蔺玉池不知自己竞有一日会栽在这小小一碗琼浆上。他千算万算,竟算不过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岂有……此理里……
少年晃了晃不清醒的脑袋,靠在她的肩窝,闭上眼,开始排解心头涌上的凌乱热意。
合欢宗的手段无穷尽,饮了琼浆之后不得运功排解,否之便会加重。无法运功,一切努力都只能是徒劳。
他抬起眼帘,崔善善明媚的笑颜近在眼前,瞬间便打乱了他的心绪。只听她轻声问道:“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对我说呀?”少年艰难地将视线从她的面庞上挪开,摇摇头,将头撇向另一侧,咬紧牙关。
崔善善眯了眯眼,暗道此人嘴巴还是这么硬。她张口,惩罚似的在少年的肩上落下一口。蔺玉池浑身轻颤地往后躲了躲,话语脱口而出:“那里还没好,不许”“什么还没好?”
“上回的……创剑……有毒……
被迫说出来,蔺玉池无奈地闭上眼。
若不是这个凡人的身躯太过无用,如此小毒,他根本无需上心。崔善善微怔,眼底顷刻蕴了泪。
她开始扒起少年的衣裳。
好在醉了的蔺玉池没什么抵抗之力,崔善善轻松地扒掉了他上半身的衣裳。她一愣,发现这还是她头一次在烛光下望见他的肌骨。先前那几回要么就是没脱衣裳,要么就熄着灯,偶尔睁开眼,也只能匆匆望见少年那一段玉白的颈。
崔善善灼热的视线有如实质地落在他身上,蔺玉池顿时羞耻得浑身泛红。他的肩除了那道深且见骨的剑伤,还有其他的别的痕迹,甚至还有被烫过的烙印。
她轻声问:“你身上这些伤,都是师尊打的么?”……不全是。”
崔善善呼吸一顿,问道:“何为不全是?”少年将头首埋在她柔腻的颈间,深嗅着她的气味,以此掩盖内心深重的不安与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
他狂乱地想,怎么办。
都被她看见了。
那些丑陋且下贱的伤……
少年颤着唇,喉咙吞咽几遭,却再也没开口,似乎是不敢说下去了。崔善善见他状况不对,便伸出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脑袋,另一只手便与他十指紧扣,轻声安抚道:“不怕的师兄,你都可以跟我说。”灯台旁的烛火逐渐变得熹微。
崔善善很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一刻钟后,少年终于开口,将他肮脏且难堪的过去呈现在崔善善眼前:“幼时……我给人做过奴隶,是最下等的贱奴,每日,我都要做一些很脏很贱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