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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倒乾坤自敢当(2 / 3)

青砖上的水痕沾湿衣摆,将紫袍泅出一片深色痕迹,他走了几步,喉间泛上痒意,脸色愈发苍白,却将那几声即将出口的闷咳,生生咽了回去。谢珩垂眸,长睫轻轻颤抖。

沈苓啊沈苓,你究竞还要瞒多少事,为何如此迫不及待,对谢氏出手。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改朝换代的事,恐怕要被迫延后了。

皇宫朱红的宫墙被秋雨浸成深褐色,四处都湿漉漉的,宫内外的形势,也像是这雨一样绵密渗骨。

谢山通敌之事证据确凿,很快就审理判定,于九月初三斩立决,他的几个孩子则被老太君保下来,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充入教坊司。

谢二夫人有她娘家人做保,强行让谢山写了合离书,放归娘家。眉姨娘沈苓早有准备,在她下狱后,用死囚替代,送离建康,并给了田庄金银若干,能保证她剩下的几十年能衣食无忧。

还有谢灵巧,这个与云台城城主有关的少女,被沈苓偷梁换柱,自教坊司接出,软禁于元绿在城郊置办的田庄之中,试图从她口中撬出禾灵的下落。除此之外,谢氏也因着此事折损良多。

通敌叛国一事是谢山个人所为,但谢珩作为谢氏家主,总得负几分责任。纵使他总揽朝政权势滔天,又深谋远虑手段非凡,但在长公主和其他士族的围巢下,还是折了不少党羽。

沈苓作为隐藏在最后的黄雀,得了不少好处,譬如尚书省六曹空出来的官位,她挑了几个不打眼的,将新收的低品世家子弟塞进去,也算是六曹各部都有了钉子。

这件事唯一让她出乎意料的,是谢珩事后没有找她“算账",甚至从未在她面前提过。

日子一天天过,谢珩的病不知为何愈发严重,听白檀说,他每日有一两个时辰都是昏迷的,且咳血不止。

但每次他来含章殿,都看着和以前并无两样,甚至对沈苓称得上有求必应,温柔有礼。

谢珩对昱儿也很好,亲手做了不少玩具,关心备至。沈苓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有时候也会感慨,他若早些这样,二人也不会走到如今这种地步。

如同破碎的镜子无法复原,她不可能对他毫无芥蒂,却也因为对方亲手奉上一半兵权,难以做到横眉冷对。

她只好沉默对待他,就像是对一个不太熟悉的朋友。沈苓很早就注意到谢珩消瘦了不少,原本合身的官袍,现在被风一吹,空荡荡的。对于这些,她不能说毫无情绪,却也还谈不上难过,更多的或许只是唏嘘。

她没想到谢珩身子居然就这么慢慢衰败下去,就算登上皇位,或许也活不了多久。

年底,打了几年的仗终于结束。谢择和余有年带兵大败前秦,班师回朝,民间百姓夹道欢迎。

唯一令人唏嘘的,是谢三爷战死沙场,他的独女谢灵鸢偷偷入营,替父披挂上阵。

接风宴上,沈苓看到谢灵鸢断了一臂,面容愈发坚毅,丝毫不见后悔。她心头说不出的震颤。

长公主给谢灵鸢封了官,只不过出于制衡谢氏的考虑,再者她又断了一臂有残缺,故而只给了个低品闲职。

谢择官职未变,而是格外加衔,授大司马一职。余有年此次立功不小,又是丞相独子,长公主有心拉拢余丞相这个老泥鳅,便直接给了辅国将军的位置。

其间不少朝臣反对,但沈苓也希望余有年能掌握部分军权,故而暗中推波助澜,让其成功做上了位置。

辅国将军乃是三品,比不上谢择的官职,但也是实权,手握两万边军。余有年在当上辅国将军后,三番两次想带沈苓离宫,但都她找理由搪塞过去。

年过完不久,他便离京重回雍州边境驻守。沈苓有心用他,暗中和余丞相搭上线,二人联合,一点点蚕食谢氏不久前吞下的西府兵兵权。

因着沈苓动作谨慎,又从不亲自出马,都是借刀杀人,故而长公主并没有怀疑到她头上,而是忙着任用酷吏,清除政敌。谢氏经此一事,元气大伤,转而低调起来,谢珩作为家主,并没有要补救的意思,也不参与党争,看起来无欲无求。但沈苓知道,他一直在暗中谋划。

朝堂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酝酿着一场新的风暴。沈苓的心腹不止一次表示担忧,怕她斗不过长公主和谢珩,但她却异常平静,甚至命令手下的人,不看不管不参与任何争斗。沈君迁因此和她生出不少矛盾,骂她心慈手软,并且指手画脚,想塞人进核心部门,让沈氏更上一层楼。美其名曰强力的母族才能让她稳稳坐上太后之位沈苓拒绝了,对沈君迁的怒火视若无睹。

或许对方是真为她好,但她并不需要。她有自己的想法和谋划。大

大靖永安十一年三月,五岁的大皇子司马昱被立为太子,号承德,入主东宫。

次年五月初,司马佑病重,沈苓带领高位宫妃,轮番侍疾。五月十三,司马佑于昏迷中清醒,精神好了不少,甚至能说些简单的字,有回光返照的意味。

沈苓坐在龙床边,看着宫人喂司马佑喝汤药,眉目一如既往柔和。“陛下,这是你做皇帝的第十二个年头了吧?”司马佑不明所以,他喉咙挤出几声含糊音节,“是…怎…”沈苓听懂了,却并未回答,她接过宫人手中的湿帕子,亲自为他擦手,低垂的眉眼遮住那双漂亮的眸子,叫人莫名觉得有些发寒。司马佑感觉到不对劲,仅能动的手指不安的颤抖蜷曲起来,凹陷的眼眶中,那双浑浊的眸子,死死盯着床边的女人。沈苓为他慢条斯理擦完手,把帕子丢进宫人端着的水盆里。水花溅出几滴落在衣摆上,她恍若未觉,音色温和:“金谷园的事,办妥了吗?”宫人恭敬垂头称是。

沈苓嗯了一声,抬手让人退下,才转头看向司马佑。“陛下,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司马佑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因为用力,额头上青筋暴跳。沈苓自顾自说着,甚至好心为他掖了掖被角,“陛下,你知道吗,你真的很让人恶心。”

“自打入宫以来,我每每看到你,都隐隐作呕。”司马佑瞪大了双目,怒不可遏,“你…贱…贱人!”沈苓也不生气,继续道“对了,你觉得昱儿像谁?”此话一出,司马佑愣了一瞬,旋即目眦尽裂,他张大嘴巴,颤抖着指头,口中发出模糊的音节“崇……崇…明月

话音落下,崇明正好推门而入。

他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彩,看着崇明缓步行至跟前,费力扭过头,看着博古架,喘息出声“拿…拿”

沈苓轻笑一声,眼里充满惋惜“陛下,你是想找殉葬的诏书吗?”她轻轻叩了叩床沿,崇明在司马佑惊怒的目光中,走到博古架跟前,扭动花瓶打开暗格,拿出了一卷明黄诏书。

崇明上前,恭敬将诏书呈给沈苓。

沈苓将诏书在司马佑眼前慢慢展开,“陛下笔力遒劲,"殉葬者三十七人'这几个字写得尤其好。”

她手指停在自己的名字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司马佑喉咙里发出濒死野兽般的鸣咽,枯瘦的手突然抓住沈苓衣袖。崇明上前半步,想要阻止。

“让他抓。“沈苓纹丝不动,“你瞧,这双握了玉玺的手,如今连块衣料都撕不破。”

她垂眸看着那双枯瘦的手,“你还记得你当初怎么掐我脖子,让我在碎瓷片上跪行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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