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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路山河总险峻(1 / 1)

第135章世路山河总险峻

水汽氤氲里,禾穗的哽咽裹着水声,断断续续在浴房荡开。“三日前,宁雨塞给我半块核桃酥,手抖得厉害。”她盯着水面浮动的花瓣,圆圆的眼睛水光闪动:“她说那是她娘亲手做的,就剩半块了,要分给我,我看出不对劲,追问了许久,她才哭着告诉我,谢灵筠拿她爹娘的性命要挟,若不用火油引我入局,便让她全家丧命。”谢苓眸色微凝,几乎猜到了后续发生的事情。烛芯“啪"地爆开,与禾穗颤抖的声线交错响起。“昨夜轮值,她突然说要与我换班。"禾穗的指甲掐进掌心,“我当她风寒未愈,还替她添了件披风,哪知……”

回忆再次席卷,禾穗脸上出现了痛苦之色。着火时的景象,一遍又一遍出现。

今夜二更,浓烟裹着火星窜上房梁时,宁雨正对着菱花镜簪海棠绢花。“穗穗你看,我戴着好看么?"她转头笑问,仿佛身后不是冲天大火。禾穗冲进来时,宁雨撞翻的烛台还在脚边滚动,洒在绣房一周的火油,正顺着青砖化做火龙,蜿蜒攀爬向房顶。

“你疯了!"禾穗拽她臂膀,却被反握住,宁雨指尖冷得像井水。她笑着,神色决然笃定,还有些很难察觉的伤感,唯独没有退缩:“我跑不掉的,谢灵筠的人守着前后门,横竖都是死……我知道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宁雨将腕上老旧的银镯褪下来,塞进禾穗掌心,轻声交代“这里面有东西,或许会对你有用,之前欺骗你,是我的不对。”梁柱轰然倒塌的瞬间,宁雨将禾穗推进后窗:“如果可以,希望穗儿能帮我救救父母亲人,再替我多吃些娘做的核桃酥。”在浴桶水微凉时,禾穗说完了前后发生的事,回忆也一同笼去。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指了指屏风上挂着的衣裳。“阿婵姐姐,镯子就在我袖袋里,你看看吧。”谢苓点了点头,擦干沾着水珠的手,起身从袖袋中摸出银镯。银镯老旧,略微有些发黑,细细看来,还有刮痕。指尖在镯口磨损了几下,谢苓摸出卷薄如蝉翼的素笺,墨迹被汗水泅开大半:

【六月十六,以火油自焚还禾穗,事成放你父母兄长归家。】这上面的字迹,谢苓觉得有些眼生,但这张字条所用的纸,她却认得。是上好的澄心纸。

除此之外,观字体有形无神,传信之人应当不是熟读诗书之人,甚至可能不认多少字。

谢苓思索了一会,将银镯放回禾穗袖袋,把素笺小心收好,轻轻叹了口气:“这傻姑娘,到死都留着反将一军的筹码。”禾穗忽然攥住她衣摆,眼里淬着火光:“阿婵姐姐,你能救她父母吗?如果可以的话…替她主持公道,申冤报仇。”窗棂透进青灰色晨光,在谢苓面颊上映出冷白的光泽。她拍了拍禾穗的肩,柔声道“放心吧,我不会坐视不理的。”于情于理,这件事她都得管。

宁雨因为心善留下了字条,而这字条,或许能将谢灵筠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司织局走水一事,来得快去得也快,所有事在几天之内,就飞快平静下来,整个宫廷又沉寂的像一滩死水。

不少宫人觉得禾穗好命,居然就这么逃过一劫,还因祸得福,成为最年轻的司织局掌宫。至于之前的李掌宫,则因为陷害同僚之罪,被削了官职,贬出宫去了。

除了感慨一下,再也没有别的流言蜚语传出来。毕竟这段时日,又被叛军吞了几城,眼见雍、梁二州几乎保不住了,柔然吐谷浑和前秦,也愈发猖狂,甚至公然入城抢劫百姓。而大靖的天子,此刻却疯在龙榻上,连翻身都不能,甚至还染上了五石散,痴迷丹药。民间百姓是不知道这些消息的,虽然偶尔听到些风声,却也懵懵懂懂,只有少数人预感到大靖要更乱了。

而朝中的大臣和后宫的嫔妃宫人,则都忧心忡忡,无人不担忧。至于宁雨留的那张字条很好查,正是谢灵筠身边大宫女的字迹。她没有立刻发作,而且把这事给谢珩说了,毕竞不久前,他才威胁过自己,说若是敢擅自行动,就剐她全家。

谢苓知道这人在威胁人一事上言出必行,因此告知他,和他“商量”。结果就是谢珩不同意她将此事揭露出来,理由是“不足以"把谢灵筠推入绝地。

但实际上她心心里清楚,谢灵筠是谢珩的长姐,他肯定会维护。谢苓面上应了,背地里却依旧在准备一-她已经和兄长商量好,阖家脱离谢府,恢复沈姓的法子。

并且她从夕眠那入手,查到了崇明净身入宫的缘由,后来以利诱,辅之夕眠的耳边风,最终得以收服。

等成事,谢珩就再也不能以她阖家性命要挟,她也可以毫无顾忌的对付谢家人。

七月份时,谢苓布了一个局,让元绿找了个和王闵身形相符的秀才,又命禾穗将其易容成王闵模样,拿着玉笼庵的拜贴,进了那淫窟。这秀才按照计划,偷了玉笼庵的账本,出去后故意把流徽从王闵那窃取的玉佩,丢在了附近的草丛。

而后不过两天,流徽便来了消息,说王桓两氏间有了姐龋,桓氏怀疑王氏有别的心思,居然让王闵偷账本,逼着王氏把王闵交出去谢罪。而王氏则是说相氏故意找茬,却拿不出那不是王闵的证据。这两家间一闹就闹了半个多月,最后还是以王氏把王闵的腿打断了一条,又送出两个油水很肥的官位,才算是了事。只不过王桓两氏终究是有了裂隙,根据探子来报,西府兵的动作缓慢了下来,私造兵器的作坊,也几乎停顿下来。

谢苓可以笃定,王桓起兵造反之事,恐怕要到来年了。起码能撑到她生产。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零零散散的事需要谋划。谢苓趁着月份还不是太大,几乎是呕心沥血的布局,只盼王桓起兵之日,她能多些筹码,最好能将肚子里的孩子扶上皇位,自己垂帘听政,慢慢揽权随着布局愈发完善,谢苓的肚子也大了,有时候沐浴时,她看到高耸肚皮上的纹路,甚至有种害怕的感觉。

九月,建康城已经慢慢褪去了暑热,望着窗外树梢上飘落的黄叶,她恍然意识到,已经来建康许久了。

而她生产的日子,约莫是二月初五。

她望着庭院里怒放的菊花,手指在小腹轻轻抚摸。希望能顺利到生产的日子。

雪柳端着一盘糕点,看着主子情绪愈发沉寂,眼中闪过心疼。她轻声道“娘娘,后日就是重阳节了,御膳房那边提前做了几种糕点,让您看看哪种宫宴上用。”

谢苓转过身,点了点头,坐到罗汉榻上,看着盘子里各色的糕点,净手后捻起一块放入口中。

她吃了几口就没胃口了,漱了漱口,说道“剩下的拿去分了吧,明日宫宴用无色糕和菊糕,再外加一份透花糍。”

其他的雪柳都听话,唯独透花糍有些陌生,她疑惑道“娘娘,为何要加这个?”

谢苓端着茶杯,闻言轻笑了一下“听闻长公主独好这口。”这消息,自然是兰璧告诉她的。

长公主爱此糕点,外人却不知,她自己也很少用,十分谨慎。若不是兰壁擅观察,也不会发现这事。

她想趁着重阳节赏菊宴,将阖府脱离谢氏的事儿给办了,为了万无一失,估摸着还得借几分长公主的力。

重阳节当日,秋风瑟瑟,日头却浓。

太极殿东堂的铜漏指向辰时,司马佑被人搀扶着坐上轮椅,换上龙袍,戴了一顶轻便的远游冠,腰间悬上青锦茱萸囊。若只看穿着,倒也是个风流潇洒的,可那张脸,不论如何敷粉涂胭脂,都看着枯槁的厉害。

谢苓和皇后一左一右陪在身侧,由崇明推着轮椅到达大殿。殿内阶下两列朱衣大臣,各个面色冷漠,唯独望向司马佑身侧的谢苓时,会露出审视或者警惕的神色。

等礼官说完祝词,司马佑就虚弱疲惫的撑不住了。他看着皇后虚伪的脸,心中一阵厌恶,待转向大着肚子的谢苓,却又柔和了神色。

瘫在轮椅上,他抬了抬手指,示意谢苓靠过去,谢苓看懂了他的意思,俯身贴近。

只听司马佑虚弱喘息着,慢慢道“苓娘…你娘家的事朕已经拟好了圣旨,什么时候唤崇明去宣,你自己做决定。”

说完,他看也不看皇后,轻抬手指,示意崇明,将他推离了大殿。谢苓直起身,看了眼皇后,温声柔顺道“皇后娘娘,咱们走吧,赏菊宴要开始了。”

皇后温和回之一笑,施施然被沉枝扶走了。谢苓和雪柳对视一眼,也出了大殿。

御花园,各色菊花盛放。

宫人抬来二十坛菊花酒,陶坛口新糊的黄泥还带着露水。被邀的大臣极家眷,还有些高位份的宫妃,皆于御花园中几个亭台中坐着,案上青瓷盘有各式糕点。

中书令陈显和身材高瘦,皮肤略黑,一言不发坐在男席,看起来并不太好接触。

直到太监呈来宁昭贵妃赐的菊花酒,她才恍然回神。接过酒盅,她闷头饮下,目光缓缓落在不远处庭院,隔着菱纱帘,看到了自己的大女儿陈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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