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国事为重,什么边境正乱。
他又不是不知道,炼丹不也是为了固本培元,身子康健了才能处理这一堆折子。
不然靠那朝堂吗一帮有贼心的佞臣,还是靠那些唯唯诺诺的草包?越想越气,文弱的脸上满是阴鸷。
那扳指印着灯火,光华流转。
桌上的折子堆得满满当当,仅有左边一角,放着盅金丝燕窝羹。旁边一身藕粉夏衫,静静站着的,正是谢苓。想起她的乖巧,司马佑神色稍霁。
他招了招手,待谢苓走近,便一把拉近,示意其跪坐在旁侧的支踵上。谢苓跪坐在上边,垂目敛容,乖顺的伏在他膝头。司马佑垂眼,抚弄着她的脊背和绸缎似的乌发,轻叹一口气道:“若是皇后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谢苓心中警惕,她斟酌几息,柔声道“陛下,臣妾出身低微,懂得不多,只想着能好好陪在您身边。”
她顿了顿,仰头看着司马佑,眼神真挚:
“皇后娘娘出身士族,启蒙便学的是六艺八雅,现在行的也是为国为民的大事,臣妾惶恐,自诩比不上分毫。”
闻言,司马佑眼神一厉,那脊背的手如同烙铁,停顿下来。“朕夸你,你还敢反驳?还为那老古板说话。”“谁给你的胆子?”
谢苓玉面蓦然发白,她抿唇,恐慌之下就要跪地请罪。司马佑审视的目光,于她因惧怕而轻颤的肩膀划过,脸上阴鸷忽然一扫而空。
他拉起谢苓,抱坐在腿上,笑道:“怎么胆子这般小?朕方才不过是逗你。”
谢苓呼出一口气,侧过身,大着胆子将下巴搁在他肩头,嗔怪道:“陛下…日后不要这样了,臣妾可禁不起吓。”
司马佑哈哈大笑,心情愉悦了不少。
他抚着她纤弱的肩头,说道“爱妃也不必妄自菲薄,皇后不过就是仗着王氏撑腰,才敢指手画脚到朕头上。”
“要朕说,爱妃比她,可要强得多。”
说着,他意味深长捏死她的下巴,语气幽幽的“爱妃,等朕处理了王氏,就封你做皇后,好不好?”
谢苓看到了他眼里的试探。
她瞪大眼睛,神色惶恐,还有几分恰到好处的欣喜。“陛华…陛下……
司马佑眼底的怀疑消散,松开她的下颌,他笑道“别害怕,只要你乖乖听话,朕什么都能给你,后位不过是其中一件。”这话,可太熟悉了。
谢珩也不止一次说过类似的话。
这些男人,都是这般花言巧语骗人的吗?也太过自负了。谢苓心心中冷哼,面上却故作感动。她垂下眼睫,声线哽咽颤抖:“陛下…您对臣妾真好。”
她忍着恶心,抬头环住他的颈,真挚表态“臣妾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只要陛下开心,臣妾怎么样都好。”司马佑心中熨帖不少。
他嗯了一声,习惯性的摩挲着她的脊背。
抬眼瞥见柱子边上战战兢兢的小太监,不耐烦道“还不快来伺候?”那小太监忙称是,佝这身子轻步上前,将那燕窝羹试了毒,便端着跪到司马佑脚下,双手捧着奉上。
司马佑拿起那白玉盅,捏着小勺搅合了一下,正准备喂给谢苓,就见小太监还没眼色的跪在地上。
他怒从中来,抬脚踢到太监肩头,骂道“腌膳东西,还跪在这干什么?”“等朕砍你的头吗?”
那太监被踢了个跟斗,又慌忙爬起来,剧烈颤抖着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司马佑看着心烦,抬手就要把那一盅燕窝砸到太监头上。谢苓眉头微蹙了下,犹豫了一瞬,抬手握住了司马佑的手腕,柔声细语:“陛下,您正炼仙丹呢,还是不要为这脏东西犯了忌讳。”司马佑一想也是。
炼丹期间不好见血。
他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快滚,日后不得在朕面前碍眼。”小太监忙磕头谢恩。
“谢陛下,谢贵妃娘娘,奴才这就滚!”
磕完头,他手脚并用爬起来,佝着腰退了下去。谢苓看着小太监的背影,默默记住了他的样貌。司马佑啊司马佑,真是愚蠢至极。
他就是这样把心腹,一点点驱逐殆尽的。
司马佑不知道谢苓已经准备策反那小太监,正颇有兴致的,喂怀中的贵妃用燕窝羹。
他一口,谢苓一口。
很快就见了底。
放下白玉盅,司马佑看着一案的奏折,脸又阴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爱妃回去吧,朕看奏折。”谢苓站起来,态度温顺恭敬“陛下也莫要太伤神,早些歇息。”司马佑颔首:“知道了,回去吧。”
谢苓欠身行礼“臣妾告退。”
式乾殿的檐上,挂着一圈红通通的宫灯,像是兽眼一样,在黑夜里飘摇闪烁。
雨后的空气闷热,微风白雾都是湿漉漉的味道,黏腻厚重的,叫谢苓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站在巍峨的殿门外,拾级而下,回头又看了眼灯火通明的书房。转回头,她看着提灯迎来的雪柳,轻声道“回去吧。”雪柳觉得主子的神色有些奇怪,再想细看,就发现对方已经恢复了静默。她心心中浮起担忧,低声吩咐内侍扶主子上了车辇,自己则跟在旁侧,随着随侍的队伍,回了含章殿。
把几个奸细遣退后,谢苓回到寝殿内室,无力坐在椅子上,捂着唇挥手叫来雪柳。
“快,把唾盂拿来。”
雪柳正在剪烛线,回头一看,只见主子脸色煞白,一只手捂着唇,一只手按在胃上,肩膀止不住发抖,心中顿时担忧不已。她小跑着去外间拿了唾盂,半蹲在地上,举到主子跟前。谢苓闷声道“退远点。”
雪柳担忧的紧,却也不能抗命,只好把唾盂搁在桌面上,退了几步。谢苓再也忍不住,胃一阵紧缩,扶着唾盂,将那燕窝羹全部吐了出来。眼角冒出泪花,吐完了,她才感觉舒服了些,喘息着接过雪柳端来的茶水,漱了囗。
坐会椅子上,她用帕子沾了沾唇,深深吐出一口气。雪柳抖着唇站在一旁,声音带着哭腔:“娘娘…您,您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