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半只脚入土的阉人,只想着能借场东风,从这深宫中出去,在外头买个宅子安享晚年。
他只要保证她能只要活到自己出去就行,其他的都管不着。静默了一会,谢苓道:“多谢仇公公为本宫行方便。”“日后所有需要,您开口便是。”
闻言,仇士恩彻底放下心来。
宁昭贵妃既然表这个态,说明是知道他有所求,并且愿意当这个靠山的。仇士恩躬身,恭敬道:“能为娘娘分忧是奴才的荣幸。”说着,他看向光线暗淡的长廊。
“娘娘,暴室就在前头,您随奴才来。”
谢苓颔首,带着雪柳,由仇士恩引到了暴室,暴室其实不是一间屋子,而是诏狱里单独的部门。拐过几条长廊,路过一干封闭的牢房,便到了一处血腥味弥漫的地方。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挂着刑具的刑房,再往里走便有十几间简陋的牢房。里头关的都是犯了错的宫女太监。
仇士恩走到其中一间门口,指着蜷缩在角落,衣衫褴褛,满是血污的宫女道:″这便是您要见的人。”
谢苓笑道“劳烦公公。”
仇士恩把腰往下佝了些,恭敬道“不敢,不敢。”“奴才在外头守着。”
“值守的人两刻钟就会回来,您尽量快些。”谢苓颔首应下,仇士恩便退了出去,细瘦的背影从昏暗的长廊消失。牢房里的流徽也已经清醒过来,她擦了擦糊在眼皮上的血污,认出外头的人是宁昭贵妃,眼神立马警惕起来。
“你来做什么?要报复我吗?”
说着她冷笑“我这条贱命,你想要你就拿去好了。”“我是不会说出幕后指使的。”
谢苓点了点头,并不为对方的桀骜生气,平静道“不说就不说吧。”“这不重要。”
流徽愣了一下,随即语气更冲了。
“那你想做什么?”
“别告诉我堂堂贵妃,大半夜来诏狱是为了遛弯消食。”谢苓轻笑,缓声道“你不必对我有如此大的恶意。”“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不过现在说这个,你恐怕也不会相信。”流徽翻了个白眼,嘲讽道“那你还说什么废话?”“要杀要剐随你便,总之我不会为你卖命。”谢苓好脾气道“你先别急着下定论。”
“我只问你一句话。”
“你想不想认祖归宗,成为正儿八经的王氏女。”“然后…为你母亲报仇。”
闻言,流徽瞪圆眼,怒火冲天唰一下站起来,不顾身上的鞭伤,三两步走到牢房门边上。
脚上镣铐的铁链被拉得哗啦啦响,在寂静的暴室十分明显。她抓着栏杆,紧紧盯着空隙外的谢苓,咬牙切齿道“我不管你从何处知晓我的身世。”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我哪怕死在这,都不会被你们这群高高在上虚伪至极的士族利用。”谢苓点头,眸子隐在灯火照不到的阴影中,原本的琉璃色变得深浓如黑夜,显得有些沉冷。
她嗤笑了一声“不被利用?”
“那你为什么在这啊。”
流徽气结,干涸开裂的唇瓣翕动了几下,最后只瞪着谢苓不说话。谢苓泰然自若对上她恼怒的视线,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我本以为能让徐嬷嬷用命护着的女郎,起码得是懂得隐忍,不喜形于色的。”
“没成想竟是你这么个蠢货。”
“罢了,就当我今儿太闲,来听了几声狗叫。”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流徽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
“你…你认得嬷嬷?”
即使脸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和污泥,谢苓却依旧从那双桀骜的眼睛中,看到了犹疑和一丝期盼。
她不免有一丝愧疚。
徐嬷嬷便是那个帮助流徽母亲,于掖庭偷偷生下流徽,并且养大她的管事。她并不认得徐嬷嬷,只是上辈子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徐嬷嬷和流徽之间的一些事。
谢苓垂眸,敛下情绪。
转过身时,已然恢复沉静冷淡。
她看了眼袖摆上那只脏污的手,视线上移,盯着她的眼睛道“不然你以为,我会闲到去管一个又蠢又笨的低等宫女?”流徽不说话了。
她在斟酌,眼前这个容貌娇艳,手段非凡的贵妃,说得有几分真,几分假。若是真的,说不定真能捡回一条命,并且报仇雪恨,而不是像这次一样被白白利用一遭。
可这些士族之人,心思都太过叵测,她不敢轻易相信。她看向眼前容色娇艳,衣着华贵的女子,十分犹豫。谢苓也不催。
少顷,流徽松开了手,语气软了下来“我愿意为你做事。”“但是你得告诉我你跟徐嬷嬷的关系。”
谢苓拂开她的手,冷淡道“你有谈判的资格?”“本宫现在只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做认祖归宗报仇,要么死。”
“至于徐嬷嬷和我的关系,等你出来自然会知。”流徽还是难以做决定。
谢苓琢磨着时辰差不多了,淡声道:“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想好了告诉仇公公。″
“在这期间,不会有人对你动刑。”
“你要好好想清楚,这是你唯一能离开皇宫,光明正大回王氏复仇的机会”流徽抿唇,最终点了点头。
谢苓不再理会,转身往外走。
正走了一半,仇士恩就快步迎了上来,神色焦急。“娘娘,方才有人递消息来,说陛下朝您的含章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