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在大年初四将她的八字暗中呈上去后,皇帝大喜,但毕竞疑心病重,直言要等十五那天的天象对应才行。
若是对不上,兄长就要承担皇帝和朝臣的怒火。听闻这些,谢苓的心放了下来。
十五的天象绝对不会有错,她只需要做好最后一件事。最后一次,试图拨动谢珩的心。
大
大年初十,下了七八天雪的建康城,难得回暖。冬日倦怠,照在窗纸上雾蒙蒙的,日光晕成一团模糊的暖黄。窗外枝头上的鸟雀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谢珩坐在书案前,无心批阅卷宗。
自从那日见过会稽王后,谢苓虽一如往常同他打招呼,甚至一起用饭。但他总觉得不对。
就像是花缺了花蕊,树枝缺了鸟雀,空荡荡的。以至于他本打算初四去会稽王府的事,一推再推。他利用她够多了,从白檀到禾穗,从兰壁到长公主。这次他想给她点时间。
也给自己点时间。
不知想了多久,金乌上移,日光跟着转移,慢慢照射到了他的眼睛。刺目的光线笼回了他的神思,一抬眼,就见远福正准备把窗子上的纱帘取下来,遮挡太阳。
阳光被纱帘隔去了大半,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疏冷的眉宇。他道“谢苓呢?今日在做什么。”
远福道“回主子,苓娘子方才出门去了,留仙阁的人来报…说到这,远福有些犹豫,他硬着头皮结巴道:“说她要去太清湖岸见…见余家小公子。”“咔嚓”
话音落下的一瞬,谢珩手中的狼毫笔应声而断。远福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收回目光低下头。半响,他才听到自家主子开囗。
“备车,去太清湖。”
声音像淬了寒冰。
远福忙不迭应声,撒腿往外跑。
谢珩站起身,垂眸看着断裂的狼毫,面无表情丢到桌面上,拿帕子擦掉沾染在指节上的墨点。
余有年。
她为何要找那个蠢货,还是在太清湖。
是想像给他送及冠礼那次,在湖心亭再同余有年表白一次吗?谢珩漆黑的眼底一片冰冷,隐隐透着杀意。大
今日的天格外暖,太清湖上的薄冰化了大半,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银光。岸边有不少人在垂钓赏景。
远远的,谢珩就瞧见湖边的两道人影。
一高一矮,离得极近。二人言笑晏晏,看起来相处甚欢。谢珩觉得碍眼的厉害,让车夫把车停在离谢苓极远的地方,冷着脸,独自一人朝岸边走去。
待走到离二人还有五六十步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不知怎么想的,侧转脚步站到了身旁那颗粗壮的枯树后。
谢苓正有一搭没一搭跟余有年说这话,忽然余光就瞥见了不远处的树后,飘出一片青色衣角。
她皱了皱眉,心说谢珩怎么不直接过来。
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她仰头看向余有年,心中默念对不起,然后眉眼弯弯,展露笑颜。“余公子,等我离开谢府,就同你一起。”嗓音清软雀跃,眉眼带笑。
树后的青年,将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谢珩心口一窒,沉下了脸。
他紧紧盯着谢苓的脸,目光晦暗不明。
良久,转身大步离去。
谢苓一直注意着树后的动静。
其实方才她回答的是,余有年说带她一起看边塞风光的话。她故意说得模棱两可,就是要看看谢珩的态度。想看看他会不会失控出来。余有年自然不知道眼前少女话是说给别人听的,他只觉得心花怒放,高兴得几乎头晕眼花。
她同意和他看边塞风光,是允许他追求的意思吧。少年马尾一甩,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苓娘子,等我从边疆回来,马上就跟皇帝讨个长假,带你去边塞看风光!”
谢苓朝余有年笑着点头,余光落在枯树后,发现那片衣角已然消失。走了?
就这么走了?
谢苓杏眸一暗,心沉到谷底。
果然还是输了。
她无心再逗留在太清湖,随便找了个理由,给余有年赔不是,随后乘车回府了。
大
月上柳梢头,言琢轩一片安静。
值夜的小厮在耳房里打呵欠,强撑着精神听卧房里主子的动静,时不时给炉子添碳,将冷了的茶水换成新的,重新煮上。不知何时,外头呼啦啦刮起大风,将窗扇拍的噼里啪啦作响,寒气顺着门窗的缝儿溜进屋,冷得小厮一激灵。
他赶忙起身把窗户关严实,支起耳朵听卧房的动静,好一会,确定一向浅眠的主子似乎没醒,才放下心来。
小厮又坐回去,靠在椅背上打盹儿。
卧房内一片昏暗,此刻谢珩闭眼躺着,如玉的面容上凝着一团阴云,眉心紧蹙。
白日里太清湖听到的话,无时无刻不在耳边萦绕。谢苓她居然敢。
她怎么敢。
明明之前还在说喜欢他,结果现在就要投入别人的怀抱。余有年他哪里好?是图他不学无术,图他样貌丑陋,还是图他幼稚愚蠢。更何况,她既是他的棋子,那便是他的所有物,岂容他人觊觎?就算他要把她送人,那也只是暂时,日后会补偿她的。谢珩睁开眼,盯着幔帐,一片清醒。
这他头一次尝到辗转反侧一夜难眠的滋味。直到窗外蒙蒙亮,天际泛起鱼肚白,他终于做好了决定。她既想要情爱,看在她往日乖巧,用起来趁手的份上,也能够勉强给她几分。